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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格马利翁》——神的控制与伽拉忒亚的挣扎

百老汇音乐剧《窈窕淑女》,这个脱胎于萧伯纳剧本《卖花女》的音乐剧在1956年首演,1967年改编成由奥黛丽·赫本和雷克斯·哈里森饰演的电影版后,更是获奖无数。作为商业产品,炫目的服装、场景、心动的情节自然少不了。可是剖开这些,真正体会萧伯纳想表达的内核,其实统领全剧的就是《卖花女》本身的名字皮格马利翁(Pygmalion)。

皮格马利翁的神话出自奥维德《变形记》卷十。皮格马利翁是塞浦路斯岛的国王,也是个著名的雕刻家,由于对女性的堕落和放荡不羁产生反感,决心终生不娶。一次他以象牙雕刻了一尊少女像,并情不自禁地爱上了自己的作品,于是祈求爱神阿芙洛狄忒赐予雕像生命。爱神满足了他的愿望,将雕像变成名叫伽拉忒亚的美女,最后他们结成夫妻。

让我们理清一下这个故事:一个痴迷于美的皮格马利翁,创作了一个无限接近美的作品伽拉忒亚,后来这个作品活过来了。在这里,皮格马利翁是主导者。他心中存在着一个美的抽象概念,接下来他把心中美的标准依据想象,以手中的雕刻刀作为自己的尺度,雕刻出了伽拉忒亚。伽拉忒亚完美外表的每一个局部,都不属于它本身,而属于皮格马利翁的想象和期望,热情与追求。

一件因他人期望而诞生而存在的物品,根本不是一个人。人应该是独立的,是不因他人意志而得以存在的。所以,伽拉忒亚只能是一具冷冰冰的大理石。问题在于,真是这样吗?法国画家Jean-Léon Gér?me在1890年根据这个创作了一幅画

整个故事的核心,正如此画所示:活过来了。皮格马利翁向女神阿芙洛狄忒祈求后,女神赋予了伽拉忒亚生命,他急忙跑回自己的工作室——那个冷冰冰的大理石,正逐渐从头部开始变成温热的血肉,即使下半身依然是大理石状态,他把身体探过去,吻了她。

这幅画把伽拉忒亚变成人的过程,用极美的曲线跟我们说:她是个人。既然伽拉忒亚是个人,根据前面的推论:人不能创造人。那么皮格马利翁只能是神。

原剧本以《皮格马利翁》作为标题,贯穿着一个主线:这是一个关于皮格马利翁与伽拉忒亚,关于神与其作品人的故事。

若依据“皮格马利翁”来分层次,《窈窕淑女》(指基于萧伯纳文本改编的音乐剧)里皮格马利翁主要分为:

1、希金斯教授与卖花女伊莱莎——塑造女性的皮格马利翁

2、“伪神”希金斯教授——为皮格马利翁束缚的神

3、塑造社会的皮格马利翁

一、希金斯教授与卖花女伊莱莎

语言学教授希金斯的才华在于,把任意一名女性塑造成上流社会的“公爵夫人”——只需要纠正口音、规范谈吐。希金斯痴迷于说话的艺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证明说话口音的重要性,证明语言的重要性,为了让伊莱莎成为一名贵妇人,他花了极大心血。但是,最后,成功了他却从来不把其归因于伊莱莎,而认为全是自己的功劳。

希金斯对伊莱莎本身不感兴趣,其实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自己内心的追求——语言的美。这种追求就好像女性美丽外表对皮格马利翁,像《天龙八部》里面神仙姐姐之于逍遥子——在金庸版本的皮格马利翁里,逍遥子用玉石按照自己恋人的模样雕刻了神仙姐姐,却从此迷上她,甚至可以忽略身边神仙姐姐的原型李秋水的存在。这三个人,不,三个创造美的神本质上是一样的:伊莱莎之于希金斯,伽拉忒亚之于皮格马利翁,神仙姐姐之于逍遥子。他们不是真的爱着另一方,他们爱着是大理石的她们,因为当大理石成为她们的模样的时候,刚刚好与他们心中美的标准原型契合。简单地说——卖花女是被物化的公爵夫人,她存在是功能性的,而不是高尚的贵族。就好像里面的伊莱莎所说:我卖花,不是出卖自己。

二、“伪神”希金斯教授

既然造物者雕刻是为了一种功能性的需求,那么造物者本身呢?希金斯本身就不是一个真神,或起码不是一个亚伯拉罕系的神——圣洁、光明、无污点。他是一个“伪上帝”:拥有人的追求和烦恼。或者更直接一点说,他是一个希腊神祗:人格化,没有光明的神性,唯一不同的只有自己拥有能创造的本事——制造上流人士。

教授偏执,不友好,更重要的是,自以为自由的他其实被一样东西束缚住了,那就是语言的美学。对语言之美的追求使他不顾一切地要达成目的,不惜利用卖花女。此时,美就是他的皮格马利翁,创造了他,控制着他,驱使他同样控制卖花女来实现自己的欲望。

创造人的神,其实被上一级神控制着。

三、“神”对整个社会的控制

剧本和音乐剧里表现了上中下层阶级的不同状态。最下层的人如杜立特,抱着及时行乐的观念,很开心地生活。可是问题是,社会也是一个被“皮格马利翁”塑造的雕像——每个人只能成为被期望的样子。中产阶级只能好好赡养其他人。上流社会的人只能在舞池,赛马场,贵妇家的下午茶中,聊着天气和健康,说着看似“时髦”的低俗笑话。一旦一个人(杜立特),进入一个阶级(中产阶级),就不可能抽身,一直要履行其在本阶层的功能。更有趣的是,无论是中产阶级进教堂结婚,还是上流社会中贵妇人和牧师的来往——被神塑造的各式人等,总还是需要服从着神。

"人首先是独立的人,然后才是社会的男人女人"?而这里的人,只能是伟大神祗皮格马利翁的扯线木偶。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当伊莱莎在希金斯母亲家表现出自己的独立性的时候,希金斯高兴地认为她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伟大的女性。道理正如贝尼尼的著名雕塑《阿波罗与达芙妮》一样:

希腊神话里,太阳神阿波罗爱上了达芙妮,他疯狂追求着她。达芙妮向河神求助,河神把达芙妮变成一棵月桂树:

达芙妮为了逃离阿波罗的“爱”,疯狂逃走。在要被追上的最后一刻,她侧着头看了看阿波罗,用力跳起。此时魔法起了作用,升华着,盘旋着,她头部、脚部开始僵硬,变成月桂树,留下阿波罗一个人愕然、哀伤的在后面。

卖花女挣扎,对从前曾依附的神希金斯说不。正如达芙妮纵身一跃,以自己的方式反抗着神。这是极其珍贵的,毕竟在萧伯纳《卖花女》的世界里,人没有自由意志。

那我们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