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在《边城》中塑造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湘西,正如他所言:
"他们生活虽那么同一般社会疏远,但是,眼泪与欢乐在一种爱憎得失间揉进了这些人的生活时,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年轻生命相似,全身心为那点爱中所浸透,见寒作热,忘了一切,若多少有不同处,不过是这些人真切一点也更近于糊涂一点罢了。"
《边城》中湘西人真实而热烈的情感感染了许多人,沈从文正是通过对他们性格的刻画来歌颂人与人之间纯粹的情感,即"人情",这些人情,到底包括什么呢?
青涩的爱情
《边城》中刻画的爱情并不是有大起大落,"直教人生死相许"的爱情,却有"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的简单和纯粹。
码头船总顺顺算是一方大户,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天保,二儿子傩送。两人在人群中都是出挑的人,但相较而言,二儿子傩送,隐隐更出色一些。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都喜欢上了船家少女翠翠。
兄弟是两人而翠翠却只有一个,可是兄弟二人也有着多年的感情,自然不能用拳头解决问题。于是他们打算用当地的传统而又浪漫的唱山歌的方式以博得翠翠欢心。
傩送率先开口唱歌,而他的的哥哥天保,听到傩送开口之后,自知嗓音不如傩送,就选择放弃开口,直接把翠翠让给傩送。
其实在此之前翠翠就心仪傩送,甚至还为了傩送而拒绝了天保的提亲。在傩送唱歌之后,翠翠也确定了他的心意。
故事发展到这里,就该是这段青涩爱情开花结果的时候了,"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三个人的爱情之中,总有一个是多余的。
天保这样洒脱的放手,成全了傩送和翠翠,也保留了自己的体面。生活中有许多需要取舍的时候,当断则断能避免许多无意义的纠葛和痛苦。
只是此前他对翠翠的爱,都已经发展到上门提亲的地步了,可见他的爱也是不掺杂水分的。也正因这份炽热的爱注定没有回应,他才选择背井离乡出去闯荡。他这样纯粹而坦然的爱也就此告一段落。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天保因意外溺水而亡。傩送也离家出走,这样一来,三个人的感情都落了空。
翠翠无奈却又放不下这段感情,只好在河边等着他,因为"这个人可能永远不回来了,也可能明天回来。"这样渺茫的希冀更有力地说明了翠翠对这段感情的坚守。
兄弟之情
《边城》中的一个高明之处是,它明面上写的是湘西的淳朴爱情,可实际上又穿插了许多别的感情,兄弟之情就是其中之一。天保与傩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二人即使是在争取自己喜欢的女孩的芳心时,也不愿意伤害彼此。
站在傩送的角度来看,当他听说天保出事的时候,他首先就将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如果不是自己要跟哥哥争翠翠的话,哥哥就不会受挫而离开,更不会出事溺死水中。
内心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使他无法坦然面对与翠翠的这段感情。他们兄弟情谊深厚,而傩送跨不过这道"自己间接害死哥哥"的坎。
可见在傩送心中,不仅仅有爱情,还有兄弟之情,甚至于兄弟之情还凌驾于爱情之上。对于傩送的做法,赞同者有之,鄙夷者亦有之。赞同者无非就是认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云云,而鄙夷者则持"默默执君手,誓可耐白头"的态度。此举是对是错,不可一概而论。毕竟兄弟之间背后插刀者有之,夫妻之间大难临头各自飞者亦有之。
只是无论是什么原因,男子汉大丈夫,如果遇事只会以逃避的方式解决,未免让人耻笑。
亲情
文中的翠翠与祖父相依为命,乐观开朗的祖父将翠翠照顾得很好。他会为翠翠的婚事殚精竭虑;会体谅翠翠细微的感情变化;会为她讲故事、说笑话、甚至唱歌。
在他身上,有着许多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与翠翠之间,也展现了无限温馨的亲情。他将翠翠培养成了爱与美的化身。他们以渡船为生,自给自足。维系在他们之间的亲情始终熠熠生辉。
后来,由于天宝的意外去世和傩送的不告而别,他们这段婚事自然也告吹了,仿佛是为了证实"祸不单行"这个词,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过后,祖父没有一点预兆的,静默地在雷雨将息之时与世长辞。
恍若一夕之间,翠翠所有的期盼与幸福都消逝了。想起昨日祖父还在自己跟前说的话,在天亮之后就随着他驾鹤西去,翠翠悲不自胜。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翠翠一下子成长起来,接手了祖父摆渡的工作。开始自力更生起来。
亲情是最神奇有效的返老还童药,无论这人多大年纪,只要是在亲人的庇护下,就俨然成了孩子。老莱子之所以娱亲,大抵就是这个原因吧。
世情与人情
作为一方富户的顺顺,他身上并没有许多文学作品中刻画的富人的那种尖酸刻薄和自私自利等缺点。相反他大方洒脱,仗义慷慨,诚信公道,正因如此,他获得了大家一致的赞誉。世情的练达使他事业兴旺,处处逢源。也正是在他这样以身作则的引导下,他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也非常的出挑。
而人情味儿则是体现在翠翠的祖父去世后,即使此时的翠翠无依无靠,老军人杨马兵仍然热心地过来陪伴翠翠,并且帮她处理丧葬事宜。有了这样不求回报的耐心帮助,此间人情的淳朴与良善可见一斑。
社会正在快节奏地发展,这样的发展将人裹挟其中,也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守住内心的善意,不要被物欲冲昏了头脑。
《边城》一书,书成于1931年,那时的沈从文爱情事业双丰收,并且这个时期,他的文笔语言不似前期的青涩,也不像后期的反复雕琢,他此时的语言圆润饱满的。正如汪曾祺所说:"像一篮新摘的烟台玛瑙樱桃。"。
而他这样写也是希望通过湘西的淳朴民风民情民俗,来感染城市的一众人。给都市文明中迷路的人指出一条出路:纯洁、自然的爱尚在人间,要学着坚守内心的真与善。
《边城》整篇文章充斥着美与爱的理学思想,以文中人的真善美来反衬现实世界的假丑恶,从而激发人们心中正直,美好,积极的情感。在爱情、世情、人情方面,沈从文都致力于引发人们的思考。刘洪涛更是评价《边城》为"现代文学牧歌传统的顶峰之作"。
加之文中的湘西风情吸引了海内外许多读者,也奠定了这部小说在文学史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