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关于奥斯卡发生的事情么
2016年2月28日第88届奥斯卡上,主持人克里斯洛克(Chris Rock)邀请三位亚裔小孩登台,并调侃他们是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代表,之后又顺便提及了亚裔童工的事。这一原本设计好的“笑话”却引来了不少亚裔观众不满,认为用小孩在奥斯卡上“嘲笑”亚裔实在没必要。
洛克当时在介绍为奥斯卡统计票数的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但站在台上的却是三位打扮成会计师的亚裔小孩,毫无疑问,这利用了亚裔善于数学、计算,并勤奋工作的刻板形象。如果说这个笑话还不算太冒犯的话,洛克自己又补了一刀:「如果有人不高兴,请用手机到推特上吐槽,对了,手机也是这些孩子生产的。」这个梗自然指向了亚洲的童工问题。
颁奖礼结束后,果然网上对洛克的批判声四起,连 NBA 球员林书豪都发表了不满的看法。
奥斯卡评委、好莱坞资深华裔公关David Magdael在当地时间2月28日陪伴他的客户出席奥斯卡典礼。而在这个调侃亚裔的笑话发生后,他连续在社交媒体上发了多条内容表示谴责,认为这个“笑话一点不好笑”。他表示,虽然理解克里斯洛克当日对奥斯卡族裔争议的各类笑话,但这个调侃亚裔的笑话似乎与让电影界重视族裔多样性无关,且最重要的是,当克里斯洛克讲完这个笑话时,台下真的有很多人笑,这让身为亚裔的人感到不开心。
另一位常陪伴丈夫、电影音效剪辑师奥托森(Paul Ottosson)出席奥斯卡的好莱坞著名电影配乐、二胡演奏者韩华奇(Karen Han)表示,与她一起观看奥斯卡典礼的还有很多电影界人士,大家觉得确实在美国人眼中,华人就是数学好、成绩好,有很多从事会计工作,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孩子也常被美国家长嘲笑只会学习。
她认为主持人说的这种刻板印象本身是美国普遍存在的对亚裔的看法,但是不是有必要在奥斯卡这样的场合、在全世界观众面前用小孩子去作为搞笑对象?她觉得典礼制作人有欠考虑。
很多在美国的亚裔于社交网络上纷纷指责此“笑话”,认为奥斯卡上很少有亚裔露面,一登台却是被“嘲笑”。《华盛顿邮报》、NBC电视台等媒体也对此抨击,认为这是当晚主持人笑话中“最失败”、“最尴尬”的一个。
但也有不少华人观众觉得没必要反应过度。一位华人网友表示,“整场典礼都在拿族裔开玩笑,白人、非裔都遭到各类调侃,主持人作为非裔对自己的族裔也没留情面,称很多非裔本身不够努力、不够优秀,亚裔也没必要如此敏感,心要放宽”。也有人表示,这个笑话其实是在展示出亚裔与非裔一样,在美有遭遇不公平待遇,是好意,找小孩子上台主要是作“喜剧效果”。
这件事的发生很讽刺。它首先让很多人意识到,前阵子的好莱坞多样性之争,只是白人和黑人之间的事,亚裔和其他族裔是例外的,被忽视的。
洛克在这次颁奖礼上其实多次用种族梗开玩笑,主要是以黑人和白人为话题,那基本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当开玩笑对象变成亚裔时,就不对味了。我觉得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洛克自己是黑人,他用黑白之争作为话题,拥有天然的豁免权,而且黑白之争如此惹人关注,人们已经有了这会被拿来开玩笑的预期,所以为他排除掉恶意的动机,但亚裔被歧视是一个相对陌生的议题,它的出现是超出预期的,因此会被更加敏感地对待;二是洛克开的黑白之争玩笑,是起化解作用的,大家听了一笑了之,兴许还起了弥合分歧的作用,但他开的亚裔玩笑,却是重复刻板陈见,造成敌意和鸿沟的加深。
那么,亚裔人士的强烈反弹是否过激?克里斯·洛克也许只是无心之失?
我相信洛克的这两句玩笑并非真的有什么恶意,他只是没把握好场合和分寸而已,要知道许多笑话都是政治不正确的,但要讲得让人不觉得冒犯,那就很难把握。亚裔的反击的确也显得过激,我认为那是可以理解的策略之举。
旁观黑白之争多日,亚裔显然也明白了权益必须主动争取才能获得这个道理,奥斯卡颁奖礼万众瞩目,发生的任何插曲都很容易演变为公***事件,其实是让自己的诉求传达出去的极佳机会,哪怕矫枉过正,也总好过无人问津。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就是这个道理。
一定也会有人说,我讨厌凡事都要讲政治正确,一句玩笑话不要上纲上线。可是这话调侃方作为强者来说是没用的,只有被调侃方才有资格说我不在乎你对我开的玩笑。但如果真的所有被调侃的人都不在乎,那这个社会一定是「和谐社会」,压根就不存在种族歧视。
关于作者
magasa,影评人,电影史研究者,《虹膜》电影杂志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