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老先生如如果活在现代,一定是位灵魂段子手。一部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竟然让我看得不时笑出声音来。
剧中第一幕出场的山普孙和葛莱古里是朱丽叶父亲的仆人,两个人就是出来说相声的。山普孙说:“只要我下手,她们就会尝到我的辣手:我是有名的一身横肉呢。”葛莱古里说:“幸而你还不是一身鱼肉;否则你便是一条可怜虫了。”从“一身横肉”到“一身鱼肉”,有没有感觉突然从张飞变成了哆啦A梦般可爱呢?两个手持盾剑的勇士,真的有点萌萌哒。
不要以为罗密欧只是一个温和、热情的贵族公子,他可也会乱扯一气的,看这段与朋友茂丘西奥的对话:
罗密欧 哪一次撒野没有你这呆头鹅?
茂丘西奥 你这话真有意思,我巴不得咬你一口才好。
罗密欧 啊,好鹅儿,莫咬我。
茂丘西奥 你的笑话又甜又辣;简直是辣酱油。
罗密欧 美鹅加辣酱,岂不绝妙?
茂丘西奥 啊,妙语横生,越拉越横!
罗密欧 横得好;你这呆头鹅变成一只横胖鹅了。
两个好朋友之间的斗嘴,一个认为对方是呆头鹅,一个就把自己当成了呆头鹅,嬉笑怒骂中将罗密欧对爱情的憧憬渲染得淋漓精致。莎翁厉害!
说莎士比亚是段子手其实并不恰当,他应该是一位资深的心灵导师。他借劳伦斯神父之口发表自己对爱情的看法:“最甜的蜜糖可以使味觉麻木;不太热烈的爱情才会维持久远;太快和太慢,结果都不会圆满。”关于悲伤,尽管他觉得“在悲哀里度过的时间似乎是格外长的”,但又劝导我们:“适当的悲哀可以表示感情的深切,过度的伤心却可以证明智慧的欠缺。”所以他劝我们“凡事三思而行;跑太快是会滑倒的。”怎样,这些朴素的话是不是让人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所以,莎士比亚是全世界的,是超越时代的。
再来看看朱丽叶的父亲是怎样说自己女儿的悲伤的吧:
“你这小小的身体里面,也有船,也有海,也有风;因为你的眼睛就是海,永远有泪潮在那儿涨退;你的身体是一艘船,在这泪海上面航行;你的叹息是海上的狂风;你的身体经不起风浪的吹打,会在这汹涌的怒海中覆没的。”
这是迄今为止我所看到的关于悲伤最极致的描写了,船、海、风所创造出来的画面,比那句“悲伤逆流成河”要成百上千倍的刺痛人心。
能让我们领略莎士比亚戏剧无穷魅力的是译者朱生豪,他以惊人的毅力翻译出了莎士比亚37部戏剧中的31部,因病含恨离开人世时仅仅32岁。照片中的朱生豪是一副年轻的模样,眼神清澈,一袭长衫更衬托出他纯净的心。他是一位永恒的使者,一座不朽的桥梁,在四百多年前的莎士比亚和后世一批又一批的读者之间。
合上这本《莎士比亚全集》,我不禁有些恍惚。闷热的梅雨季节的午后,似乎有一个“超乎一切喜悦的喜悦”如一汪清泉在心底蔓延开来,这是阅读的快乐,存在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