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女约莫四十来岁,每天上午八点准时在超市门口摆个小摊,右手边是修鞋用的机器,左手边给修鞋人坐的小凳子和修鞋用的工具包,脚前面铺开一大快油布,油布上堆满了修好的和预备修的鞋子。修鞋女出摊风雨无阻,下雨天她移着超市旁的一棵大树撑一把太阳伞,若遇上晴天修鞋女正好没活做的时候,社区里常来常往的老年人都爱与修鞋女搭话,慢慢地修鞋女的周围成为老年人早上聚会的地方,修鞋女性格很随和,经常与人说到高兴处便毫不掩饰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不是宝贝的鞋子破了我是不太可能注意到修鞋女的,很多时候身边的人与事因为太过平常、因为每日都出现在固定的地方而被忽略,许多次去超市买东西我都没有注意过修鞋女,当时也是进超市没东西,宝贝的鞋子在地上刮了一下,原本一个很小的裂口就象鸭子嘴巴一样张开了。没有鞋子穿宝贝不肯下地走路,无奈之下我只好决定将宝贝抱进超市直接买双鞋子穿脚上得了。正发愁之际,修鞋女洪亮的声音喊了过来,她招呼我抱着宝贝坐在她的小凳子上,三下五除二就把宝贝的鞋子给粘好了。 于是我开始注意这个人心快肠的女人,她的眼睛很大,皮肤因为风吹日晒而黑红粗糙,有点肥胖而臃肿的身材,出摊的时候永远是深蓝色工作大褂个深蓝色围裙,做活的时候腿上还铺着一块油布。她的手与一般家庭妇女的手很不一样,上面除了老茧还满是裂纹,裂纹里嵌满了黑色的垢,仿佛永远也洗不掉——这与她的职业有关,修鞋的时候难免因为不小心而割破了手,而鞋子上的垢就无孔不入地钻进了手上的裂纹中。为我的宝贝修鞋时,那沾胶溢出了少许,她麻利地用手擦去,而后才在油布上将手上的沾胶蹭了曾。 宝贝的鞋子修好后,我问她多少钱,它眯起眼睛笑着说,小伢的鞋子不要钱,见我执意要给,她便说,五角钱吧。我将钱递给她,她却不接,只说要我丢进她那个装钱的小罐子里去。我猜想她以为我不接受她的好意所以有些不快,于是我笑着对她说,谢谢你哦,帮了我的大忙了,要不抱着宝贝去超市很不方便。她听我这么一说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起来,说,没事,晓得你的难处,要不我不帮你的忙。在我的再三道谢下她笑着与我的宝贝挥手,夸我的宝贝真幸福。 夏天的时候我的一双凉鞋掉了一跟带子,因为没穿过几次我舍不得扔掉,拿去修鞋女那里,她建议我上线缝合,说缝好后经穿。但如果上线缝合的话,凉鞋上就有个很明显的破损处,我坚持问她只沾一下可不可以,她嗔怪着我说,你这个人哦,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我也觉得确实为难她了点,就犹豫着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修。她见我愣在那里左右为难,便试探着问我说,是不是你们这些上班的姑娘怕穿个补了的鞋子被人笑话啊?我说是啊,可是鞋子还这么新,丢了好可惜。 她憋红了脸,顿了顿后跟我说,要不这样,反正上线以后你肯定是不会穿的,你又舍不得丢,干脆这双鞋子就放我这里,我修好后谁要给谁穿去,这么好的一双鞋子丢了确实可惜。说着她又很不自然的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凉鞋,再看看我犹豫的神色,她补充了一决,说,还是随便你。我知道要将那跟断了的带子沾还原几乎不可能,尽管在心里有点不舍得但想想总比扔了好,于是我说,好吧,那就放你这里了。我放下凉鞋的时候她很坚定的追问了一句,想好了没?我使劲点点头说,想好了!她就哈哈笑了起来。 后来进出超市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她正穿着我的凉鞋,尽管有一个明显的上线痕迹,但她一点不以为意,穿在她脚上其实还满合适的。整个夏天我都没找她修过鞋子,她也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我的路过一样。最近超市做活动,凡是购物小票积攒到一定数量都可以兑换礼品,这些礼品无非是米和油等生活必需品。修鞋女将人们丢弃的小额购物小票攒到一起,凑够了可以领一壶油的钱,但超市的活动只针对会员,除非她花5元钱会员卡,或者在超市一次性购物满50元可以免费办理一张。 正好我从超市买完东西,在推销员的游说下准备办理一张会员卡,我听见她絮絮叨叨地向超市服务员抱怨,说怎么有这么霸道的规定,她找遍了搜集来的购物小票也没找出一张金额超过50元的,超市服务员被她罗嗦的不耐烦了,讥笑她说就花5元钱办个卡你也舍不得。她瞪着眼睛很认真的摇头说,那是舍不得,你不晓得现在赚点钱有多难!听说这些后,我有心将自己的购物小票给她办会员卡,她却急了,说,那怎么行呢,你也要办,我不能要。我本想说,其实我每次买东西都超过50元了,多的是机会办,但话到嘴边我咽下了,因为她虽然穷但也有尊严。 修鞋女来自湖北某个郊县,满口的乡音,而且据说她一直独身,祖上也是做鞋子的。她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但她却坚持靠自己的双手糊口,她乐观积极、爱帮助人、偶尔的狡诘也是那么憨直。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状态,怨天尤人并不能带来生活的乐趣,修鞋女的状态如果用金钱来衡量肯定是不怎么好的,但除开穷一点修鞋女不比任何人过的差!在修鞋女身上我再次看到,一个人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感往往与金钱无关,而是关乎生活的态度、关乎豁达的心态。
注:是第三人称 你改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