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尼迪克特的《菊花与刀》中，对日本人的性格有一段经典的描述:“日本人极具攻击性，但天性非常温顺；他们穷兵黩武却爱美；自负不羁，却优雅有礼；固执但狡猾；温柔但不愿任人摆布；忠诚但容易叛变；勇敢但胆小；保守但渴望新潮。”在日本人看来，“这些矛盾都是真的。刀和菊，充满了不和谐的矛盾，是一幅画的两个部分。”其实全世界都被日本人迷惑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似不善言辞、腼腆害羞的民族却能如此有创造力；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动辄90度鞠躬的国民在战场上就像地狱里的修罗；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社会生活中像一个人一样高度一致。本尼迪克特因此说:“美国与日本发生过全面战争，也与其他敌对国家打过仗，但在所有这些敌人中，日本人是最古怪、最难琢磨的。”
本尼迪克特在《菊花与刀》中阐述了日本儿童教养与成人教养的不连续性是形成双重性格的重要因素，即儿童早期的德性教育与成人期的社会教育之间存在巨大的落差甚至偏差。日本人的生活轨迹是“一条明显的浅U型曲线”。“日本男人行为的矛盾是因为孩子教育上的断层。”(4)无忧无虑的童年和为所欲为的成年处处掣肘，使他们形成自己的矛盾。但她的讨论可能还是在文化层面，我们不能忽视其他因素的影响。
日本民族性格的形成和发展与他的地理因素密切相关。日本很小，但是因为是岛国，山地丘陵多，适用面积就更小了，不适合人居住。世界上10%的火山在日本，所以火山爆发非常频繁。而且日本地震多，占全球6级以上地震的20%。因为四面环海，所以经常发生海啸和台风。这些都造成了日本人心理的不安全感和危机感，使他们更加团结，强化了集体主义意识。日本资源的匮乏，让他们吃苦耐劳，对外咄咄逼人。自然灾害的频繁发生也让他们更加虔诚和不得体，因为过去他们认为这是上天带来的惩罚，觉得“我们的土地好像被诅咒了。”在上天面前耍小聪明是没用的，所以他们更虔诚，更隐忍。所以日本人不怕死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已经习惯了死亡和灾难。但如果他们不是死于自然灾害，他们就会走向另一个非常长寿的极端。这种矛盾的存在使他们对生活有了独特的感受，既能感受到美好，又能解剖黑暗；既懂得意义，又懂得傍晚采花；它不仅可以宽容一时，也可以永远苦涩。安静而热闹，黑暗而温暖，矛盾的岛国见到我们也会觉得很陌生。每个人的阴暗面都被统一放大，这是恐怖，聚集的正能量像日出的力量一样温暖。菊和刀是日本人的性格，在吃喝和不断抑郁的矛盾中行走。
日本国民矛盾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其对不同外来文化的吸收。日本是一个有路标的国家。它总是跟随强者的脚步，善于学习和吸收对自己有益的先进知识。众所周知，日本在古代深受中国影响，学习中国的语言、行为、三纲五常的等级观念。但明治维新打开国门后，开始向西方学习，大量吸收外来词汇，接受自由、民主、平等的理念。日本的教育水平位居世界第一，高中毕业率为95%，本科毕业率为45%。但是会说英语的不多，因为以前在学英语的时候，很多都是直接带的，容易混淆或者口音难改。东西方文化的双重学习导致了日本文化的多样性，但文化的兼收并蓄使日本文化成为一个巨大的矛盾统一体，导致日本人在各种价值观中徘徊，是国民性矛盾的重要原因。
强烈的种族意识和自身的自卑感也让他们很矛盾。英国学者霍布斯鲍姆(Hobsbawm)在他的《极限时代》中指出，“日本人的种族意识很强，他们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民族。”(5)而日本极其狭隘的种族意识，来源于所谓永恒血脉的纯粹虚荣心。所以日本的意思是“日出之国”，国旗也是所谓的“太阳旗”。人们认为日本是太阳神创造的，皇帝是福玻斯·阿波罗。现在日本各方面的成就足以让他们骄傲。但是他们自己也有一种潜意识的自卑感。对于固有文化的劣根性，日本文化很多来自中国；对于固有领土的劣根性，生活在日本这个岛国上，物产和自然资源并不丰富；对环境的恐惧，日本常年地震，对死亡的长期恐惧。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经济上发展很快，但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却没有准确的定位。自信与谦逊之间的犹豫不决是他国民性矛盾的另一个原因。
人的自由本性与集体主义的内在斗争。日本的集体主义很强。他们自古以来就在“稻作文化”中形成了一种“和”的精神，非常重视集体的作用。日本塑造的日本人的价值观和精神取向是集体主义，以集体为核心。他们认为压抑自己的个性是一种美德，人应该遵从所有人的意志。露丝·本尼迪克特曾提出日本文化是“羞耻文化”。日本人很在意羞耻二字和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他们的言行经常受到外界的影响和作用。羞耻感限制了日本人的思维和行为，不突出自我表现，维护和谐。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社会生活中像一个人一样高度一致。但每个人本质上都是不同的个体，正是因为社会的约束，压抑了他们的本性。正如《菊与刀》所写，“他们害怕自己的反抗被压抑太久，会爆发，所以假装温顺来掩饰自己。”所以当他们不堪重负的时候，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在我们看来，日本人木讷、严谨、禁欲，甚至抑郁。日本人很有秩序和纪律性，一切都是有程序有纪律的。高在《晓说》中讲了一个有趣的例子。当他登记入住一家旅馆时，他叫门卫来帮他拿行李。一男一女走了下来。那位女士把她的行李推上手推车，而那位男士空着手走在她身边。这似乎令人费解，所以他问这个人为什么。他回答说，提拔李是她的职责，我的职责是照顾她，我帮不了她。由此也可以一窥日本人的程序性。他们做事守规矩守纪律，甚至到了做事死板的地步。
日本人极其严谨认真，追求精致，细节一丝不苟。以环境为例，日本人的洁癖简直令人发指。日本公共场所的垃圾桶不少于三个。如果有人吸烟，他们会随身带一个小烟灰缸。而且他们的垃圾分类也有很多要求。他们把垃圾分为可燃、不可燃、资源性和粗粒垃圾，然后再细分成几个子项目，每个子项目又可以分成孙子项目。横滨市向每位市民发放了长达27年的垃圾分类手册，共有518项。他们的一个塑料瓶也要分成三类垃圾:瓶盖、瓶上的纸和瓶子。任何活动结束后，地上都不会有垃圾，甚至活动结束后，垃圾也能有序排队分类丢弃。秋山李惠写的《工匠精神》是一本关于秋山木工如何培养合格工匠的书，《工匠三十训》是培养一流人才的忠告。一个一流的工匠，人品比技术更重要。日本人认真严谨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日本的生活给我们的感觉是很压抑的。在地铁和电车上，很少有人大声说话和接电话。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他们很有礼貌，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但现在会疏远对方，封闭自己的内心。他们都笼罩在社会的各种“规则”的网里，“不能让家人蒙羞”，规规矩矩，不越线。他们的内心充满了等级制度的枷锁，要求太多的责任活得有点累，承担的责任大于对家庭的爱。据统计，日本每天有85人自杀，14年来每年都超过3万人。这可能也是为什么现在日本的生活这么美好，却有这么高的自杀率。
但是这样的日本给我们带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发展产业，动漫产业和色情产业。日本是世界上最大的动漫大国，日本动漫不仅畅销全球，还成为经济支柱之一。而且承担了推广日本文化，改善日本国际形象的重要使命。无论是宫崎骏其人和新海诚这两位清新唯美的动画大师，还是火影忍者和海贼王这种激情澎湃的灵感，都渗透了日本民族的文化内涵，菊花和刀的交织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吸引力。日本人想通过画漫画来摆脱社会枷锁，发泄愤怒，所以日本不缺漫画家。日本色情业的影响力自不必说。日本有亚洲最大的红灯区。过去二十年日本经济不景气的时候，色情行业没有倒下。有美国经济学家开玩笑说，现在的日本色情业足以让它50年不发生经济危机。在我们看来，像日本这样的国家应该有很多关于性的禁忌，但事实恰恰相反。“他们认为，性和人类的其他感情一样，只是人的一种简单的生理需求。‘人情’是没有罪的，所以在性的享受上没有必要谈伦理。”⑦在日本的“人情”中，酗酒也是被允许的，他们认为喝酒只是一种享受，喝醉后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是会不拘小节，纵情歌舞。在他们表面的禁欲主义下，也会有这样的放纵。
与日本人带给我们的印象不同，他们的艺术总是饱满开放的。撇开他们的动漫产业不谈，这一点我们是有目共睹的。浮世绘是日本的一种风俗画和版画，主要描绘人们的日常生活、风景和表演。但其中70%以上是妓女和艺妓，女人、裸体、性感美和色情是他们的标志性特征。因此，日本人并不看重浮世绘，但它对当时的欧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推动了从印象主义到后印象主义的绘画运动，对西方文化向现代主义的发展起到了广泛的作用。梵高深受浮世绘的影响，他的《爸爸东吉》中有很多浮世绘。欧美把浮世绘作为日本的主要画种，日本人才提升其地位。日本艺术犹如大师。在接受其他文化影响的同时，通过自身文化属性的演变，孕育出不同状态的东西。日本的艺术很齐全，既有春雪，也有下里巴人；既保持传统完好，又在市场上积极创新；既有相扑，也有剑道强身健体；还有茶道和花道，清雅幽静。这应该也和日本人本身矛盾的性格有关。
日本人现存的矛盾性格是在漫长的社会历史中与自己的文化一起发展起来的。在我看来，这更像是戴着面具的人在社会压力下的伪装，以及摘下面具后对自己的宣泄。虽然这种说法有失偏颇，因为一些行为习惯对他们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但就像《菊与刀》最后说的，“即使日本人愿意，日本的社会压力还是对个人要求太高。”⑧
参考文献:① ②《菊与刀》美国露丝·本尼迪克特著，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版，第4页。
③《菊花与刀》作者露丝·本尼迪克特，美国，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第2页。
④露丝·本尼迪克特《菊与刀》，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第218页。
⑤《极限时代》英国埃里克·霍布斯鲍姆著，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版。
⑥《菊花与刀》露丝·本尼迪克特著，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第247页。
⑦《菊与刀》露丝·本尼迪克特著，美国，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版，第166页。
⑧露丝·本尼迪克特《菊花与刀》，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第26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