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注定要相爱相杀,纠缠不清,直到老去,对吗?我亲爱的林女士,我亲爱的妈妈。
血。
铺天盖地的绯红鲜血,像一根有毒的藤蔓,缠住了她瘦弱的手腕。受伤的白天鹅双眼昏花,羽毛渐渐失去光泽,奄奄一息的身体很快被吞噬。
我瘫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手术中的灯光一如既往的红,但我的身心完全空白,感官丧失,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留在脑海里的一幕幕,就像一部电影的片段,断断续续循环播放。比赛结束后,休息室里的申斥和冷笑结束了。她一个人走了,我却一直联系不上她。公寓里的摄像头拍下了她进入卫生间后就再也没出来。我冲过去把门踹开,红!满血!
天啊,我早该知道的,不是吗?沉睡在她体内的恶毒困兽,随时可以毁灭一切。早在上海,她就被迫登台。暴雨中,我抱着她尖叫。我首先注意到她有点不对劲。拿到心理医生的评估报告后,我整夜翻来覆去,最终决定带她离开这个错误的地方,飞往斯图加特。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中度抑郁。
天生面部缺陷的她被亲生父母抛弃,背负着弱者的自卑和胆怯。也许当她的心还是一个嫩绿色的苹果时,就有虫子在啃石头。这些虫子四处张望,窃窃私语。林女士做了什么?她抓住自己的面具,抓住自己的安全感,把自己的私欲锻造成锁链,用盐水浸透自己的伤痕。
我该怎么办?
我让她爱上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背叛她。我看着她越来越沉默,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接受了芭蕾带来的一切伤害,这几乎是一种自残的方式。
但自始至终,我只是同情地看着她。
我终于明白了,那天早上在瑞士洛桑,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早就破了。那是她在提醒我,那是她恳求的信号,求我抱紧她,不要让她被即将醒来的睡狮吞噬。
但我没有抱着她,而是让它坠入深渊,我成了压垮小天鹅的最后一根稻草。
墙上的电子钟准时报时。漫长的四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我累得昏昏沉沉地倒在长椅上,脸颊贴在冰冷的金属网上,嘴唇泛着咸味,自由意识又回到了8岁男孩的身上。所有那些过去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渴望妈妈的怀抱,渴望妈妈的手,渴望妈妈在我生病发烧的时候亲吻我的额头,但那些都是奢望。我有一个伟大、优雅而自豪的母亲。作为一个私生子,为了不耽误她的舞蹈事业,为了不被媒体抓住把柄,我不能自称是她的儿子。
至于小时候的印象,父亲总是不在母亲的位置上,保姆常年代替她,而她则忙着舞蹈团飞来飞去。8岁的时候,有一次我看着她打车去机场,我想起委屈遍布全身,就在街对面喊她,我对着妈妈喊:“妈妈,请你回头看我!”之后我总是多年重复同一个梦,血流如注,无助的噩梦似乎被我的哭声所困扰。脚步声停止后,她转过身,打算告诉我什么,但下一秒的世界只有一滩血。
从那以后我就没给我妈打过电话。
高考结束后,我放弃了对土木工程的兴趣,毅然选择了医学院。她拒绝放弃芭蕾,知道被医生告知会终身瘫痪的结果。她恨我夺走了她的艺术生涯。我有这样卑劣的性格,想用一个无辜的小女孩来换取妈妈的原谅和爱。
她从四叔身上看到的,是年轻时光芒四射的自己,一种她不应该失去和向往的荣誉。
我从四叔身上看到的是,她一开始很胆小,很想接近爱的自己。后来,是爱情的开始。现在她是我的蜜糖,是我的软肋,是我所有光明面和黑暗面仰慕的对象。
她的重症监护室在1号楼西侧。整整两个星期,她躺在床上,不睡觉的时候盯着蜘蛛网,保持沉默。除了她的小眼睛,我从来不敢看她包着纱布的手腕。
那双眼睛里的烟火完全熄灭了,这是我的罪过。
我知道她讨厌别人在生活中替她做选择,但请让我再自私最后一次。是的,我要你活着,我要我爱的女孩好好活着,哪怕她下半辈子恨我如火,也不会再有见面。
我在瓦尔纳看的那部电影最经典的一句台词是我哥哥张国荣在电影里的口头禅:“黎耀辉,我们为什么不从头开始呢?”每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梁朝伟都会忍不住原谅她之前所有的错误,但是爱是有限的,我想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忘记了这一点。
我们之间埋藏了太多的秘密和欺骗。既然不能从头再来,那我只能希望能保持的久一点,久一点。
我把她送回公寓的那一刻,我知道她心里的那扇门已经对我永远关上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天还是送了早餐,还剩下一点运气。但是
缎带散乱的尖头鞋,放在鞋柜的角落里。曾经占据那个位置的帆布鞋已经不见了,连同床头装着合影的相框,抽屉里的身份证,护照,新买的行李箱。
她走后的第13天,我看到她的社交账号更新了一条状态,只有一行英文定位,没有文字,没有图片,但我一眼就知道是巴西巴拉那州和阿根廷的边境,伊瓜苏瀑布。
在她离开的13天里,我没有踏出她的公寓一步,无所事事。我只是看了又看那部电影。影片中,伊瓜苏瀑布巨大的水流倾泻而下,据说25公里外都能听到洪水瀑布的声音。我坐在上海某公寓的地板上,手指触摸着被煤烟烧焦的羊绒地毯,内心一片寂静。
我的小天鹅终于挣脱了束缚她的枷锁,我不配得到她的爱。也许我只能一辈子挣扎着把我的爱藏在这个山谷里。也许我们生命中象征着纯洁爱情的家,注定永远孤独。
已经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