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明代之后,小说在清代又迎来了一个创作和传播的高峰时代。清代是我国古典小说盛极而衰并向近代小说、现代小说转变的时期。清代小说反映了广阔的生活面,样式丰富多彩,具有“千帆竞秀”的艺术特点。清代雍正、乾隆时期,以《儒林外史》为代表的古代讽刺小说问世。
讽刺小说的发展及辉煌成就
讽刺是一种常见的艺术手法,在任何题材的小说中都可以运用。先秦文学的《诗经》中有怨刺诗,诸子著作中的寓意散文,就是以暴露一切丑恶腐朽的想象为其主要特征的,其中有对统治阶级的讽刺,有对新兴士阶层的讽刺,还有很多对一般人情世态的讽刺。
到了汉魏,在散文中,有很多精彩的讽刺之作,如贾谊的《新书》、刘向的《说苑》、《新序》、王充的《论衡》等。
唐代是古代讽刺艺术成熟的时期,出现了很多优秀的讽刺作品,讽刺大家韩愈、柳宗元以富有创新的批评精神,创作了许多不朽的讽刺作品。晚唐作家罗隐的《谗书》几乎全部是抗争与愤激之谈。
宋元时期,讽刺艺术则在散曲及戏剧文学中得到了新的开拓和发展。明朝时期,讽刺散文都是有感而作,嘲讽中暗藏着人生的哲理,斥责里蕴含着同情。小说方面,诸如《西游记》、《西游记补》、《金瓶梅》里也蕴含着对世态人情的讥讽。
在清代,出现了一些以讽刺为基本特色的章回小说。讽刺小说可分为3类:一类是魔幻化的讽刺小说,作品有《斩鬼传》、《平鬼传》、《何典》等。这类讽刺小说用怪诞的手法描绘现实中并不存在的鬼怪神妖,在诙谐的描写中表现了严肃的主题。
第二类是写实性的讽刺小说,这类讽刺小说是讽刺小说中的主流,代表作品为《儒林外史》。这类讽刺小说继承和发扬了我国文学中现实主义创作精神,把讽刺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第三类是讽喻式讽刺小说,代表作品为《镜花缘》。
《儒林外史》是讽刺小说中最杰出的代表。《儒林外史》的作者吴敬梓,字敏轩,一字粒民,号文木老人,安徽全椒人。他出身于官僚地主家庭,祖上不少人在科举考试中曾取得显赫的功名。但至吴敬梓时,家境日渐衰微。
吴敬梓14岁时跟随父亲到赣榆县教谕任所,生活动荡不安。到了23岁时,由于父亲的正直丢官,抑郁而死,他开始窥见官场斗争的现实。在经历了科考一系列打击后,对黑暗落后的科举制度彻底绝望,从此决心在困厄中著书,《儒林外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酝酿创作出来的。
《儒林外史》***56回,40多万字,以封建士大夫的生活和精神状态为中心,但没有贯串全书的主人公和主干情节。
作品一开始就把批判的锋芒指向了八股取士制度,通过理想人物王冕之口指责八股取士“这个法确定得不好,将来读书人既有此一条荣身之路,把那文行出处都看得轻了。”
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作者从揭露科举制度以及在这个制度奴役下的士人丑恶卑微的灵魂入手,进而讽刺了封建官吏的昏聩无能,地主豪绅的贪吝刻薄,附庸风雅的名士的虚伪恶劣,乃至社会风气的败坏和道德人生的堕落。
《儒林外史》秉承着高度的写实创作精神,它的讽刺对象是写实的。作者一方面写出讽刺对象丰富的外在性格特征,一方面又挖掘出他们深广的内心世界。
《儒林外史》的讽刺描写是真实的。它从平淡和寻常的生活现象中显示讽刺锋芒的写实艺术。《儒林外史》中许多浓厚讽刺意味的场面、细节,好像是运用了夸张的手法,其实仍是写实。
《儒林外史》有着高超的讽刺艺术,它通过精确的白描,写出“常见”、“公然”、“不以为奇”的人事的矛盾、不和谐,显示其蕴含的意义。它通过对不和谐的人和事进行婉曲而又锋利的讽刺。
总体上看,《儒林外史》的讽刺描写,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琐碎,又都是那么的愚昧、可笑,没有外在形式上的神秘、混乱、荒唐,然而却深刻地表现了人的内在精神的萎缩。
《儒林外史》的语言,是在南方民间口语的基础上提炼加工而成的。为了适应书中人物的身份,也融合了不少文言成分和不同职业的行话。作者的叙述语言很少夸饰、形容,朴素而又不失雅正幽默,对构成它特有的讽刺风格,有很大作用。
《儒林外史》的艺术结构,在章回小说中也很特殊,它没有贯串始终的主要人物和情节,而是由许多分散的人物和自成段落的故事前后衔接而成,虽然不够集中,却便于自由灵活地展开广阔的生活面,使各个阶层的众多人物与形形色色的社会现象纷至沓来,如波翻浪涌,层层推进。
那些相对独立的段落,虽只是生活片断,但经作者精雕细刻,很容易显示人物的思想性格,并激发读者的联想,收到略小存大、举重明轻的艺术效果。
而且,书中许多人物和故事之间,尽管缺乏紧密的联系,却也不是杂乱无章地拼凑起来的,而是根据一个明确的主题思想,做了精心的选择和恰当的安排,体现着严密的思想逻辑。
作者综合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的某些特点,创造出一种崭新的结构形式,很适合表现本书特定内容的需要。
《儒林外史》是一部具有开创性的杰作,是一座讽刺小说的高峰,对后代的小说创作有着深远的影响。比如,它的内容为晚清谴责小说所吸取,它的形式也为谴责小说所借鉴。
《儒林外史》以后,比较著名的讽刺小说有李汝珍的《镜花缘》。这是一部充满幻想色彩的长篇小说,内容广泛而驳杂,但给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些对丑恶现实的讽刺。
作者以幻化和夸张的形式,凸现荒谬与丑恶的本质。如“白民国”的八股先生装腔作势,念书时却白字连篇;“淑士国”的各色人等都儒巾素服,举止斯文,却又斤斤计较,十分吝啬,充满酸腐气。
作品中,“两面国”的人有两副面孔,是对势利和奸诈者的揭露;“长臂国”的人贪得无厌,到处“伸手”,久而久之,徒然把臂弄得很长;“翼民国”的人“爱戴高帽子”,天天满头尽是高帽子,所以渐渐把头弄长,竟至身长五尺,头长也是五尺;还有“豕啄国”、“毛民国”、“穿胸国”、“犬封国”等,无不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
这些幻想,大都出自《山海经》等古籍,但《山海经》等书对这些国度的记载,极其简略,有的甚至只有一两句话。
《镜花缘》以此为由头,生发出去,铺排开来,表现了作者巧妙的构思和惊人的想象力。而这种漫画化的描写,也是《镜花缘》对讽刺文学手法的丰富和发展。
除了《镜花缘》外,张南生的《何典》也是一部很别致的讽刺性章回小说。该书以滑稽幽默、口无遮拦的吴方言,虚构了一部鬼话连篇的鬼世界的鬼故事,通过鬼的故事来讽刺人间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