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比玫瑰久(上)
许枚经过走廊时就像皇帝游街,身后跟着一票哥们儿,左右挤满了看热闹的女生,阵仗夸张声势浩大。他刚率领足球队在联赛中击溃外校,连掀起球衣抹汗的动作都英俊得好像少女漫画中的分镜。
季雨薇也去看了比赛,在观众席后拼命踮着脚为许枚的射门欢呼雀跃,还专门去小卖部买了瓶冰的恰到好处的可乐,想送给他补充水分。可结束后一直被挡在人群之外,只能透过缝隙瞟到几眼对方的俊朗身形。
高二四班的许枚,成绩优秀运动万能,温柔大方彬彬有礼在平凡的她的眼中,就像山尖上的月亮,光是远眺都能感觉时界瞬间安静。
四班的女孩子们蜂拥而至,纷纷递给他准备已久的毛巾与运动饮料,祝贺他破门两次帮本校捧回了冠军的奖品。哪怕压根用不上那么多,他也会微笑着照单全收送出好意的女孩子们一一道谢,腼腆地承受着身旁队友们的胳膊肘攻击,丝毫没有风云人物的臭屁架子。
我所仰慕的对象,就是这种善良温和而又有绅士风度的的男孩子呢。
这样的时刻,似乎轮不到雨薇出场,人群是园圃,将她与许枚远远隔开。女孩只好拨弄着头发默默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班门后面。浩浩荡荡的大队散去,只剩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不在焉地拧开手中的可乐瓶,仰头灌向自己的喉咙。
碳酸气泡在嘴中跳跃,层层刺激着味蕾。
第八次试图向他搭话仍以失败告终。可以的话,真想为他做点什么·······
要是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怎么可能会那么顺利
雨薇摇了摇头,为刚才的想法害羞了1秒 ,迅速振作起精神,蹦跳着跑回来自己的班级。
他并不是那只看到男生帅气就会心生好感的花痴女生,一开始只是对许枚略有耳闻,偶尔在同学们的指点下远远地看过几眼,并没有特地地在意半个月前的全年级统考打乱了班别重划考场,她碰巧的坐在了他的旁边。男生只带了必备的文具轻装上阵,胸有成竹地奋笔疾书,支撑着下颚的左手卷起袖口,露出骨节分明的洁白手腕,映衬着漆黑如墨的发丝,令人印象深刻。
前一天晚上为了临时抱佛脚而通宵温书,季雨薇状态不是很好,太阳穴一直跳个不停。还差10分钟交卷的时候,居然淅淅沥沥地淌起了鼻血,监考老师坐在后排专心致志地看着报纸,完全没有察觉到前排的异况。要是现在举手申请去医务室,剩下的作文完全没空写完。她焦急得五脏六腑烟熏火燎,只好用拇指与食指拼命捏住鼻梁,争分夺秒地继续答卷。
第一个发现她在流血的,竟然是邻座的许枚。男生已经答完了卷子,刚刚检查到一半,突然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手帕离开了坐位。
“用这个止下血吧。”他用蓝白色的棉布手帕按在了雨薇鼻下,嗓音柔和,手指干净修长,手帕上沾满了淡淡的肥皂香味。抬头的瞬间,不经意与他视线,交流少年的清朗眉目统统传进了眼睛。女孩的心脏差点漏跳了半拍,水笔尖在作文纸上打了个颤,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全考场都察觉到了动静,停笔向他们投去了不解的目光,监考老师这才猛站起来,质问他在做什么。
他低头向她莞尔露出了一个“不必担心”的笑容,放开手帕转身抓起自己的考场,对老师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做完了,想提前交卷。”便匆匆离开了教室。
明明没打过交道,他却对毫不起眼的自己无微不至地伸出了援手·······本以为许枚是无法触及的高傲星星,没想到居然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人。美少年的关怀似乎有着治愈的功效,鼻血慢慢止住了,心底长出稚嫩的新草。季雨薇拿手帕紧紧捂住鼻子,用水笔尖在桌面轻轻圈出了一个心形,又赶忙在别人发现之前用手指抹掉。
沾了血渍的手帕已被她用心洗净,挂在窗前的明媚阳光下,想张鼓满了暖风的小小风帆。她的心中酝酿着葱茏的感激,总想找个机会向他郑重道谢。
两人在不同班级,见上一面并不容易,关系也没有熟到擦肩而过时可以自然地喊出对方姓名的地步。可她开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来回穿梭,下课时攀爬一百零八节阶梯往返与教室,食堂,小卖部,不再装作崴到脚或肚子痛,积极地去参加晨跑与课间操活动。只是想在人群中尽力找出某位少年的熟悉身影,处心积虑地绕到他的面前,装作漫不经心地把手帕还给他,再补上一句当初因为太过紧张而未能说出口的“谢谢你”。
季雨薇独自在放学的路上走着S型曲线,仍未还掉的手帕塞在胸前最靠近心脏的口袋里,满脑都是这些天来与许枚擦肩而过却欲言又止的沮丧细节,意思像锅文火慢炖的稠粥冒着泡泡。直到被人冷不妨地从身后拍下肩膀,意识才重新掉回现实。女孩的视线往左一瞥,突然下了一跳,一个短发男生正跨在自行车,冲她连打自行车铃。
少年不开口是还有几分文质彬彬的文艺风范。可雨薇刚与他对上,就已经做好了使出必杀右直拳的准备。
“呦,大老远就看到一只企鹅在路边晃呀晃,还以为是哪来的外星人正在学走路呢。安心吧,就算不这么刻苦学习,你也是本校的发呆冠军。所以拜托走路安分点,免得我看花了眼一车轱辘撞上去。”
“叶一诚!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他连珠炮似的吐槽噎了个半死,雨薇想不出该如何回击,只有哭笑不得的份儿。
这个说话像打机光枪似的家伙叫叶一诚,从幼儿园起就总爱和季雨薇过不去。两人的家住的很近,父母也是关系不错的同事,可孩子辈却相处得不太友善祥和。叶一诚从小就喜欢吧捉来的毛毛虫放进季雨薇的铅笔盒里,害她在三秒之内哭出鼻水,就算升高中后分到了不同班级,关系也没什么缓解的余地。
她就读于高二一班,而叶一诚被分到了高二四,在校足球队里担任后卫,与许枚是关系不错的好哥们。或许是沾了许枚的光,在班里颇有人缘。雨薇却始终觉得,他除了个子高外简直毫无长处,既括噪自恋,还爱多管闲事,如果说许枚是闪闪发光的玫瑰花,他就是陪衬玫瑰的绿叶······不,考虑到那张总是不分场合损人的毒舌贫嘴,因该是带刺的仙人掌才对。
正联想着仙人掌与玫瑰勾肩搭背着漫步走廊的奇妙图景,叶一诚又扯开了腔:“话说回来,今天你去看足球赛了?”
雨薇愣了一下,像是被窥探到了些许秘密,随口反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体积那么庞大,随便一眼就看到了。怎么怎么,再看我吗?有没有被本人的精湛脚法震撼到?”
“谁会看你这种笨蛋······”真是对他无语,连翻白眼都在像抬举他。雨薇想快步甩开麻烦,谁知听到下一句是差点被口水呛住。
“那你就是在看许枚喽?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转,散发出那么多花痴气息,全球变暖就是被你们害的,真搞不懂那家伙哪里好啊,女生们就是容易被纯的脸蛋欺骗·····” 不想再听他继续废话的时候,就得用武力阻止。相处了那么久,雨薇也摸索出了一套对付连发机光枪的方法,取下书包朝他的脑袋甩了过去。
“要你管,许枚就不会那么没口德,对不认识的人也十分温柔,比你要好上一千万倍!”
“就算你喜欢他,也用不着把他美化到那种地步吧。”叶一诚轻轻地躲过了书包攻击,伸出单手撑住了她的额头,看着女孩狗刨似地想凑过来,却死活都够不到自己的滑稽摸样,坏心眼地勾起了嘴角。
“才不是喜欢!是仰慕!”
“好啦好啦,就算是仰慕吧······为了避免你在像游魂似的在街上乱晃,用花痴的表情毁坏市容,影响我校声誉······”
男生略显刻意地踢一脚车蹬子,把链条弄得哗啦作响,拍了拍空出的车后座,玩世不恭地问。
“要不要坐本大爷的车子回去?”
本以为自行车骑士是免费充当护花使者,结果快到家时被他敲诈了一碗刨冰作为运费,坐在冷饮店里,叶一诚还一个劲地嘲笑着她(并没有特别重)的吨位。男生敏捷地躲避着她的拳头,还乘她不备叉走了刨冰上的梅子,好像把欺负她当成了一件乐趣无穷的娱乐活动。季雨薇斗不过他,只好气鼓鼓地捧着脸,默不作声地腹诽:真不知道许枚为什么要找这种做朋友,从气质到修养都丝毫没有搭边之处,简直像仙鹤在和野鸭为伍。
正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一个点子突然像木柴上的火星般迸了出来,季雨薇咬了咬下嘴唇,从书包里抽出信纸,用左手遮掩着匆匆写起了什么。做好了一番心理斗争后才折成三折塞进信封,连同口袋里叠好的手帕一起递向叶一诚,满脸的别扭表情。
男生为她的突然之举发了三秒钟呆,仿佛看到了炎夏落雪,河水逆流,愣了半晌后才吐了吐被刨冰染蓝的舌头。
“给我的?”
“帮我转交给许枚。”她不耐烦地掐了下他的手臂,力道不厚。
叶一诚抿起了那张伶牙俐齿的嘴,视线静静地落在了女孩脸上。讳莫如深的目光时常让雨薇觉得······他不开口时的模样还挺耐看的。可少年的沉稳总是无法持续太久,很快扬起嘴角,冷不丁伸出拇指与中指,在她眉心狠狠地弹了一记。
“要是他能看上你,老虎都得改吃狗尾巴草了,别那么有勇无谋啊亲。”
“不是情书啦,是感谢信!”
他果然误会了什么!雨薇跳了起来,在空气中挥舞着双拳,不知为什么有点生气。
“好啦好啦,帮你转交就是······”
叶一诚敛去了谐谑的笑容,把桌上的手帕与信一古脑扫进书包。
“不过你得做好伤心的准备。”
最后抛给她的,是句含义不明的严肃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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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我最佳哭死啊,敲得我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