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给我们留下清晰印象的还有兽医、迷龙、阿译,或许还有虞啸卿。就我个人来讲,兽医在坟地的那一句“张保昌啊,河北赤峰来的娃……”实在太好了。我觉得,就这一句,就完成了这两集里对兽医这个人物形象的勾画。尤其是在那般苍凉地唱完这句以后,他的表情很快转回正常,甚至是笑着把那块木牌插在了土堆上。死亡,还是客死异乡,是那个时代的常态。兽医每天都要送人走,是离死亡最近的一个人。那一声唱和那一个笑容已经丰富得让屏幕前的我心头一酸。却又觉得连这酸都显得矫情——我这个隔着屏幕、隔着时代,安逸地尽享和平的人,也不过就是酸一下而已,能整点有用的吗?显然不能。于是觉得这廉价地酸一下都有点对不起死者。这种情绪在看这部戏的过程中,时不时地浮上来,有时深些,有时浅些,但总贯穿着。总觉得有些自惭,有些负疚,有些纠结,总觉得我今日今时的安宁幸福是那帮插科打诨的兵痞用实打实的血和命换来的,我的心酸显得矫情,我的赞美显得廉价,我的仰望将会被解构成装犊子,我的泪水——他们不稀罕。某些魔怔的时候会想,那么我要干点什么才对得起那帮玩意儿呢?想象中,孟烦了这个嘴损的会说:“哟喂,你该吃吃该睡睡,别有事没事在这儿晃悠就算对得起咱了。”而把我们损走以后,他,他们会一边继续斗嘴一边悄悄看着我们幸福的生活,满面微笑。呶,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我们的价值评判对于那些死了的人毫无作用,但我们幸福,他们就觉得满足。就这样。
对于阿译这个上海人,我觉得塑造得是有点过于漫画化,身边的上海朋友则是大怒:“我们上海男人不是这样的!”我充分理解她的情感倾向,老实说,前些年里,上海男人和广东男人简直快要变成标签了。提起上海男人,很多人觉得就是阿译那个样子:不时地甩甩他的分头,无论胸膛里激荡着多少建功立业的壮志,外在表现都是有点女性化的,就差拿条雪白的手绢出来擦擦嘴和手了。其实,纵观全剧,阿译的形象倒绝不如此单薄,他的热血,豪情,天真还有血性,另外还要加上他对唐基的复杂仰慕,都不是一个平面化,符号化的东西。所以,我完全能理解我那可怜的上海朋友的愤怒。当然,一个人物既然已经被塑造出来了,已经成为一个既定的存在,那么它就拥有了独立生命,那已经不是象不象或者说愤怒不愤怒可以解决问题的,我们只能接受它,只能在这个基础上解读它。在前面两集,甚至是前面几集里,阿译都显得不那么可爱,可是,我们会渐渐发现他的精彩。甚至,在后面的某些部分,我甚至恨不得跳起来,对着这个显得柔弱兮兮的男人大吼一声:“好!”这个过程,其实,也挺有趣的。 而这个时候的迷龙,那是阿译的反面,作为一个好勇斗狠的霸王出现,东北人——他是东北人,这个信息传递得倒非常充分。不但是因为他对猪肉白菜炖粉条这道标准东北菜做法的权威论证,还在于那支刷地一下插进来的高亢的“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实实在在地说,那把声音入画的时候,我被惊了一跳。这个背上有文身的逮谁打谁、动不动就高呼“我整死你”的东北汉子,用一把鬼才知道到底是输是赢的色子完成从财主到穷光蛋的华丽变身,雄赳赳气昂昂,心情愉快地走进了列兵队伍。真是痛快之极。迷龙一直都是一个痛快的人,痛快到他无论干什么你都不会奇怪,并且不得不服。打字到这里,忽然想起前些年网上流行的一句话: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这句话简直就象是为迷龙量身定做的。 我在这个部分开头说有清晰印象的大概还有虞啸卿,但是,现在发现,清晰倒是清晰,但除了他是一个来发表整编演说的团长以外,还真说不出别的什么。虞啸卿出场的时候,镜头扫过他的马靴,他的白手套,他的背影,最后才是一个标枪一样笔挺的正脸和一连串枪械演示。这一组镜头,并没有给虞啸卿以更多深层次的东西。对于虞啸卿性格的塑造和完善,我倒觉得一直要到最后几集才开始有了层次。在此之前,他好像都有点——符号化。他就是一个名叫虞啸卿的符号。
对了,在这里再说一句闲话,迷龙为了入列行贿,受贿的那个人居然是何书光。这个,实实在在说,我觉得不太符合何书光的性格呢。后面显示何书光是个自视甚高的学生兵,冲动热情到甚至有点鲁莽,他被几块手表就塞得沉默不语,似乎性格有点矛盾。倒是他在雨里拉手风琴唱歌的那一场更好,“风云起,山河动……”那歌,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