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花了较长时间来追求张兆和,一生中写了很多情书和书信,但他们似乎并没听懂彼此的话。如果你说的话他人听不懂,实质相当于你没说。她在日记中写到他:“自己到如此地步,还处处为人着想,我虽不觉得他可爱,但这一片心肠总是可怜可敬的了。”这个曾经对着校长胡适坚决表达“我顽固地不爱他!”的女子,最终还是与沈从文这个乡下人结婚,有被沈从文的执着和情书感动的原因,也有觉得沈从文可怜可敬的原因。
张兆和年轻时是校花,婚后是贤妻良母。沈从文当她是女神,当自己是奴隶,怎奈张兆和不懂他,没有真正地欣赏和爱过他。当沈从文碰到又理解他又欣赏他的高青子时,沈从文出轨了,这个曾经有爱、善良,纯真的沈从文出轨了。
沈从文婚外恋的对象是诗人高韵秀,笔名高青子。沈从文与高青子初次相见的具体时间难以确认,但应该在1933年8月以后,最迟不会晚于1935年8月。沈从文与高青子的关系在家庭中掀起了波澜。张兆和当时刚生了长子龙朱,正在医院里,这一消息给她以很大打击。1997年有人访问张兆和时,她对此事仍耿耿于怀,她承认高青子长得很美。
沈从文性格不是刚烈、果断的那一种,并且他深爱张兆和,情感上却受高青子吸引。他感到矛盾和痛苦,常常流着泪去找林徽因哭诉,在林徽因、金岳霖的劝导下,同时,与沈从文关系密切的人也帮高青子介绍对象,希望他们的关系就此了结。张兆和说,翻译家罗念生就是一个“对象”的人选。最后,他与高青子划清界限,理智战胜了情感。
这种“灵魂的出轨”虽然没有导致家庭破裂,却导致家庭出现了裂痕,任何事情从来都是有代价的,沈从文为他的出轨也付出了沉重代价。这代价便是:他和张兆和后来虽在一起,但她对他始终有了隔阂。
这段感情促使他思考婚姻本身。《自杀》(1935)写心理学教授刘习舜和太太之间几乎无事的烦恼。教授刚为学生讲过“爱和惊讶”的心理学问题,加之遇到数年前一对出名夫妇自杀后所留遗孤,触景生情,情绪低落。妻子追问根由,教授无言以对。小说极含蓄地暗示,日常凡俗琐事将激情消磨殆尽,失去了“惊讶”,夫妻恩爱的质量降低了。
写于1936年的《主妇》写一对夫妇在结婚三周年时各自的意识流,对激情让位给常识,理想在日常生活面前黯淡后婚姻应该如何维持进行了反思。妻子回忆婚恋经过和婚后生活,感到一切都安稳幸福,然而幸福对男子并不是一切,男主人公洞察到潜藏着的婚姻危机:随着疲乏的产生,“惊讶”和“美”消失了;对婚姻的忠诚束缚了想象和激情。他爱妻子,但这爱不能容纳他全部的精神。他承认自己是一个“血液中铁质成分太多,精神里幻想成分太多”的男子,但又认为“既不能超凡入圣,成一以自己为中心的人,就得克制自己,尊重一个事实。既无意高飞,就必须剪除翅翼。”可是,这克制却不得不以牺牲创作为代价,他不由得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人生的理想,是感情的节制恰到好处,还是情感的放肆无边无涯?”沈从文自己就被这矛盾折磨着,走完了三十年代最后几年的创作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