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当阳台上一片惊叫声时,我刚好跨进教室,几个学生匆匆从门口奔去,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挤在阳台上。老师来了 有个学生喊到,为我让开了一条道,我走到阳台的水泥护栏前。两个女孩紧紧的拉住我的胳膊,我朝下望去-------一具肮脏的黑瘦的躯体,在那颗同样干瘦的槟榔树下,枕着溽热的太阳,畜生般的痉挛着,抽搐着。牙关紧咬后的两夹深陷。嘴里的白沫流了脖子里面。
羊癫疯!是那个每日在校园里拾荒的汉子。
由于我的到来,阳台上很静,然而,隔着镂花护墙板的其它阳台,都有一群学生在府望还发出笑闹和怪叫声。一块石头不知从那个阳台跳下,落在汉子身上, 引起一阵的哄笑,这时一阵说不出的悲哀袭击着我,没有什么比瞬间目睹人类痛苦的惨状更悲哀了,还有这些放纵了隐仁慈麻木自私的人之初们!
回去,快回教室去,我气怒了。
上课铃响了,我木然的站在讲台上,五十多颗脑袋垂着。是的,他们毕竟是孩子。新高一的大儿童,他们不是没有悲慈心。只是那扇门老关着,我打开了课本。忽然,一阵压抑不住的抽咽从我的讲台后面传来,一颗茅草般乱蓬蓬的脑袋伏在桌子上,瘦瘦的肩膀急动地耸动着。
曹京———,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他缓缓抬起头,稀稀的鼻涕沾在唇上,那双黑眼睛忧郁地望了我一眼,便垂下了头,我想起:他是唯一没有去阳台的人。
这是开学后的第一周,这所中学是全岛招生的,多数学生出自农场职工的家庭,能从低小茅檐缺少书本的家乡僻野考到这所学校,都是各自家乡的文曲星,他们兴奋,他们也愁闷,因为他们穷。
第一天,我就认识了曹京。
我在讲台上用纯正的普通话自我介绍说: 同学们好!我从北京来,我叫肖平——咣 地一声,第一排的一张桌子与我的讲台相撞了一下,吃惊之余,我捕捉到一双惶恐激动亦碑琐的黑眼睛,他手脚忙乱地扶正了桌子,一边还不是的偷视我一眼。那天按我的教学习惯例,先开了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 我随便问了大家,初中所学的朱自清的文章最喜欢哪一篇,在先参差后一致的回答中,都说<<春>>,再问为什么,都说语言优美,比喻好,催人向上,还行,从泥屋里走出的小孩子并不比城里的孩子差。我对走在我前面的那些乡村的教师由衷地敬佩,只是学生的普通话,像是牙关咬紧,舌头硬得让我听着好费劲,我让大学背诵<<春>>的开头,断断续续的,背了不来........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教室里流淌着一汩润泽。我垂扫了那个小黑儿,他竟紧闭着两嘴,两眼呆望着我,一副小老头样,我自着他,他惶惶垂了关头。教室里很静,许多的脚在桌下椅子下不安的蠕动,我有些不忍,因为他们太穷。
忽然,黑眼睛举起了手。我结(觉)得<<背影>>更好.......更好....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思维停顿了几下,没有说什么,黑眼睛一垂头坐了下来,那是篇朝花夕拾,沧桑厚重,不是这些少男少女的阅历所能体会到的。然而黑眼睛竟说他喜欢<<背影>>,尽管我马上肯定了他的发言,但他那颗脑袋再也没有抬起来,那就是曹京。
第一堂的当堂作文交上来了,命题作文<<我的家庭>>,我是准备用这个办法同时了解一下学生的家庭状况,我强调不许更改题目,当堂完成,一周过后作文阅毕,一篇作文本不署名的作文引起了我的注意,题 目改成了<<乡村故事>>,我很怒气,但读完了,火也灭了。平心而论。这是篇很棒的文章,只是全文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氛、荒凉、沉重甚至是命。你听听这四个标题吧<<没有面孔的女人>>,<<木瓜不结籽>><<铜鼓擂不响>><<海英哭>> 四个否定投射出怪 诞冷漠和失望,使我的心情压抑,我惊赏文章的才情,也深深感动不安和震惊,这哪像高一孩子写的,太苍老了,会不会是抄袭呢?可当堂作文下课便交,讲评作文时我特意先堡后贬这篇文章,还特别强调命题作文对高考作文的重要性,谁的作者我微笑的问着,目光从后往前搜寻。然而讲台下缓缓地长着一棵小槟榔树,他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头。清清的鼻流水又流下来了,是他 !第二周的作文,曹京却交了一幅钢笔素描,很抽象,看了半天,像一个女人的背影,我没再说什么....
(二)
我在教务处认真的翻看了曹京的档案,但那是几张没多少价值的纸,只知道他家只有他父子两人,父亲是农场职工,他的中考成绩数理化几乎满分,只是英语分差,语文分也不高,不知他在那么重要的考试中又写一篇什么样的怪诞的文章,
晚修下来,我留他在阳台上,说了不少,他却一言不发,始终低头垂立立正站好,鼻子吸吸溜溜的,夜色温柔,蛙声响亮。我知道我遇上了一个卑琐又自尊,聪慧又愚执的极端孩子。这种孩子亦可王侯,亦可贼寇,需付出更多的耐心与爱心,而且看着瘦小的身材。十五六岁的个儿并不比我那十岁的儿子高多少,我的心不让我生气,于是,我的手从那硬扎扎的头发上轻抚下去,落在他那瘦小的肩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告诉他这学期不限制他的作文思路,愿写什么就写什么,只要真实,今天的事不想说也可以写给我,知道么,你的文笔很有才气,教师很喜欢。,我微笑着摩挲着他的双肩。
他那仿佛十二岁的小男孩身子颤栗了一下,飞快抬头看了我一眼,那颤栗通过我的指尖浸润了我的心,我几次想问问他妈妈的情况,都欲言又止。听他不时的吸溜一下鼻子,我可以凭做母亲的本能,他失去母爱已经好久了。我们俩像娘儿似的从楼梯阴影中走了下来
然而,我和这个儿似的学生缘份,能继续下去吗?
课间,阳台上,一群女孩簇拥着我,楼下槟榔树下又是那个拾荒的汉子,黑瘦的身子几乎扎进了桶里,地上几个硕大的化肥袋子,白炽的阳光热烈地灼添着那黝黑的光背。阳台上的学生弹锚斗狗,打闹嬉戏。曹京不再躲在角落里面,而是默默地站在距我不远的护栏前,他望着树阴下的背影,侧面看他的轮廓,竟眉高鼻直唇角分明,特别是他那双略带忧郁的眼光,有着长而茂密的睫毛,如果不是那不时吸溜的鼻涕,该是很英俊的男生呢!
我看着他,他看着槟榔树下,他的第六感觉很灵敏,忽然惶惶地转过身来,接着朝教室门口走过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那神情已经变得很卑琐很黯然,我很诧异他的变化,又怎么了?突然,一声短促的哀叫,我忽地转过身去,很快就找到了声源,槟榔树下那个拾荒的汉子捂着后脑勺缩起身子脆了下去,没有等我看清又弹簧似的蹬直了身体,嗵的一声,朝后重重地摔了下去,接着便是四肢强搐,双眼紧闭,牙关咬紧,灼灼的烈日下,他嘴里挤出嘶嘶的声响,令人心悸。
一阵刺耳的笑声,走廊那边站着昨天才转入我班的三个插班生笑闹着,那个高大的刘阳戴着硕大的戒指的手里还有一块水泥残片。突然,从我的脑后窜出一头小豹子,闷声似的扑到几步外的刘阳,身也一头撞了过去,没有等人反应过来,刘阳已向后重重的倒了下去,头砰地磕在水泥护栏上,在一片惊呼中,小豹子红着眼转身登向梯,我先急忙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刘阳,叫来体育队的几个大个子架了他去学校的医院去,当呼啦的一群人埋走到那棵槟榔树下,我看到了:瘦小的曹京双膝脆在那拾荒的汉子的人中上,那汉子堆满白沫的口中,咬着一根黑杆的老式钢笔...........
曹京, 我焦急地望着架了刘阳远去的学生,又看着孤伶伶的、脆在地上阴沉呆滞的曹京,我终于蹲了下来。
曹京就那么掘掘地拧着那汉子的脖子脆着。持续了五、六分钟,那拾荒人不再强直,牙关松弛,头忽然歪向一边,这时,曹京手脚麻利从他口中拔出钢笔,插进衬衣口袋里,右手食指一沫、一甩,擦去了他口里的两团白沫,又伸手沫汉子脑门上的汉水。我恍然地伸出手递给他一块手帕,他抬头迅急地看了我一眼,轻摇了一下头,缓缓地站起来。这是,拾荒的汉子睁开了眼睛,定睛后,久久地把目光停在我的脸上,我被他那直瞪瞪眸子看得有些骇。。
谢谢........谢谢..... 他的舌头还很僵硬,挣扎着坐了起来。
好些了么?看着这张扭曲的青灰的脸,一阵悲哀淹没了我。也,谢谢你......小同学....... 拾 荒 的汉子缓缓抬眼对呆立在一边的曹京说,那眸子有着疲惫的温柔,曹京一悸,与那目光相撞的一瞬间,忽然转身发疯地跑了,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宜的苍老和痛楚。
(三)
刘阳也不轻,脑震荡,住进了医院,学校很快拿出了决定,曹京赔偿医疗费一千元,并勒令其退学,我默默地望着老校长低垂着的、白发的头。白日里的愤怒已经完全变成了屈辱和无奈,我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内疚,更为教育的屈辱而感到痛苦。白天在教务科,我见到了刘阳的父亲的秘书,他说老板在新加坡办事不回来,此事责令他全权代理,这时我才知道刘阳之父 正是教师节赞助学校五十万的华纳公司那位大款,学校的科教楼已经有了好几年了,因没钱一直是座新生的废墟,如今是刘老板将这馆耸立在校园里,多出点医疗费,把人留下来不行吗?他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别费力了,我去给他联系一下七中,老校长抬起沉重的头颅,疲惫地看着我,我保证,不让他失学教育.......难办啊.........惭愧,惭愧.......... 老校长使劲的眨着干涩的眼睛,松弛的眼睑颤抖着,我就要退了下来,蛮以为把科技馆盖起来,也能对这四十年的生涯有个交待,看来这个句号很难画圆......
我默默地离开了校长的家,家门口的走廊里两个人影。
教师.....
曹京......
我打开了走廊里的灯,眼前,拾荒汉子那张谦卑疲惫的老脸,曹京惶惑阴郁的一张小脸。老师,这是........我阿爸..... 很钝的声音。我愣愣的站着,不是因为惊诧,只是因为早有的猜测竟被证实了,我的第六感觉早在这两张黑瘦的脸上捕捉到了某种基因,汉子卑琐地搓着手,终于开口了。
哦,肖老师,您好....,他惶惶眼神才平静下来。
您好,请进。我连忙开门让父子俩进屋,而那汉子摆着手无论如何不肯进来,看我作出不悦,父子俩才鞋子留在外边,赤脚进了屋,我费劲地说完,刚才再次的努力的结果,把老校长的安排和难处也说了,曹京一直垂着头,老曹默默地听着,两只青筋裸露黑瘦的手平平放在膝上,我,我多给点钱,两千,或再多点,只让孩子留下来,老曹艰难地吐着字,两手不停地搓着.
阿爸,不要!你的钱是刮风逮的么? 一直垂着头的曹京恨恨的说,
阿京!
不公平,不公平!阿爸,你总是忍让,忍让,你不许我认你,犯了病也不许我救你,你头上被咂了个大包也不许我说,是他先打了人引你犯病,还讲不讲理,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阿京老曹涨红了脸,我这是老病,一会儿就会好,不关那学生的事,不关的........你先回去,我坐会儿就走,去,你先回去......
曹京不情愿的走了,而老曹却坐了很久。
这一夜我失眠了,眼前总是晃动着一张穷困潦倒的脸,还有一个驳碎的女人的背影。
曹京原来是个返城知青的弃儿。
很久以前,老曹还是农场的司机,那个姑娘成了他的妻子,她是全农场的唯一的北京知青,当能飞的都飞了以后,她就在农场领导的摄合下进了老曹的木屋。
老曹说他一开始就感觉到她会飞的,但他仍然实实在在的呵护她,她因一口京腔而当上了农场的播音员。农场里的广播里便经常响起一个温柔忧郁的声音,老曹说他特别爱听妻子的话,但怕听每次完毕后的再见,总好像是跟他说的似的,可当真正说再见的时候却没有说再见,她悄悄的走了,直到回了北京,才在信里寄了离婚书和再见,那天晚上,他车回来,屋门大开,一岁的阿京光着屁股站在门前的槟榔树下,一动也不动。
我不怪她,她不该一辈子委屈,至少她给我留下了阿京.....,老曹的身子缩着,回去,回去就好了......回去就好了么?回去的留下的都不会好,永远有一块不结痂的伤口,我无法评判风雨年月中的那个弱小无助的飘零的北京女子,因为我曾经也是个知青。我只为生命中复制中的小生命而黯然,在所有曾经留过知青的中国版 图上,留下了多少个曹京这样的小知青?他们阴郁孤独古怪乖戾的性格是对岁月的一种控斥。
阿京命苦,他妈妈只给她留下了一张照片.......,让您笑话,肖老师,您 ....您是有些像阿京的妈妈,阿京和我一直这样讲.....,我想起了这父子俩第一次听我讲话时的反常,想起曹京那没有面孔的女人的背影及作文。这是稀薄而又坚韧的童年记忆给他留下伤痕,我为我们那代人***有的这个儿子而流泪了。
(四)
这几天,我在准备公开关摩课,曹京的事已成定局,老校长已和七中讲妥,下一周曹京就要去那儿去读书。
刘阳已好些,在家养着,我曾硬拉着曹京去看他,那是个缺少女人的家,只有一个老保姆在家陪着他,在豪华住宅里的刘阳绝无在学校里的浮浪轻狂,也是阴郁的,有些青白的脸上涂满了茫然和寂寞。
阶梯教室里,我的公***课。
早读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曹京,他今天换了件新衣服,乱蓬蓬的头发弄得很整齐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大声的朗诵今天的课文--------日本女作家壶井荣的<<薄公英>>须知你们是被踏践的,被蹂躏生活下来的,今后再遭踏践,再遭蹂躏,还行勇敢的生活下去......
这是张从不开口的金口。
他在和自己说话。
今天是他在这所学校里的最后一天,我转身上了阳台,不远处的槟榔树下已经没有了那道情景。当我再转身的时候,我看风课桌的后门旁倚着呆望着同一方向的刘阳,今天他也来了。公开课开始了,按照惯例,课前有十分钟的课前演讲,日日如此。曹京站在了讲台上,瘦小的身子掩在宽大的讲桌后面,这个机会是我的安排,也是他的请求,他站在讲台后,好半天不说话。
我看着他。
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我的阿爸>>.........我的阿爸.........是个拾荒的,他垂着头声音黯哑,鼻子又开始吸溜。下面有几声窈声,他的头抬了起来,目光落在讲台的粉笔盒上,喏,就是大家天天看见的那个拾荒的,他的头微微仰起,眼睛望着远远的吊顶。眼里有了些桀傲不驯。
我的阿妈也跟肖老师一样是个讲普通话的北京人。可是他只给我留下了个背影,忽然,他从桌下伸出右手,拿着一张发黄的照片看了又看,听邻居家的阿婆说,我阿妈刚走的日子里,我夜里一定要衔了奶头才肯睡觉,阿爸含了泪把自己的乳头给我,直到吮得鲜血淋淋........我阿爸本来是个司机,但一次车祸受伤,留下了癫疯的后遗症,不能再开车,后来就开始拾荒,他风里来雨去,忍受着污辱和唾骂,一心要赚钱让我读书,让我考大学,考北京的大学.......他有一颗慈父的心,可是人们总是欺负他,嘲笑鄙视他褴褛的外表,每次他发病时,人们像看狗一样看待他.....
他的头垂下来了,停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我考上了这所重点中学,但我不想读,阿爸常犯病,没有人照看他况且考上了大学怎么办,我不可能让阿爸一个人孤零零的为我拾荒一辈了么?可是阿爸为此不和我说话,终于阿爸想出了一个办法,在附近租了间草屋,包下了学校的垃圾桶和垃圾道,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不许我认他,除了星期天在外面相聚。他不愿意我跟着他一起受鄙视污辱,可是我放心不下,我就只能在阳台上看阿爸黑瘦的背影,看他怎样深深地扎进垃圾桶为我淘金、铺路..........阿爸.....
或许,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去拾荒,肉体可以遭遇贵贱,但人的灵魂应该是平等的,所以我非常喜欢语文里的这段话:须知你们是被踏践,被蹂躏里勇敢地生活下来的,今后再踏践,再蹂躏,还得勇敢地生活下去.......:
整个阶梯教寂然,倾听着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喊,老校长在擦眼泪,坐在教室后边的刘阳垂着头。
(五)
然而,曹京走了,没有和我告别,只给我留了一封信,里面是一幅钢笔画,一个踽踽而行的女人背影,一只手正在悟着眼睛,风吹起她散散的裤脚,朦胧的轮廓勾勒着孤凄的意韵,旁边只有两个字背影
我再也没有找到他,就在我下了课听前辈和同行们评课的时候,他们父子俩悄悄地走了,后来,我曾和老校长去过七中,那们也苍颜白发的老校长面有愧色的对我们说,他们本来准备接收这个孩子,但接到华纳公司秘书的电话,他们就为难了,因为他们的校办工厂接受了华纳公司的资助。
华纳,刘阳老爸的家。
半年了,我在寻找那个黑眼睛的孩子,许多所中学都找过了,他的家乡也打听过了,没有,曹京父子消失在繁华的红尘里,学校也在找他,刘阳的父亲,那位华纳的总经理回来了,是被他的儿子叫回来的,他和刘阳一起来到学校,严肃提出让曹京回校读书,他说他从末放过一个已失去母爱的孩子求学的指令。
我也在座,那是个很有风度的男子,高大魁悟、深沉也豁朗,我凭女性的本能,感觉他对此事并不快活,我相信他的话,外公好见,阿舅难寻,从此,我对秘书类的脚色充满了警惕。苍白的刘阳仍然苍白,有时也会看到他落寞失魂的背影,晃晃悠悠,寻找什么,全班的同学仿佛有了默契,一有时间便会撒出去,又总是黯然的回来。
曹京,你在哪儿?
汽车驶过了岩吉里,忽然一个黑瘦的背影闯入我的视野:推着一辆小平车,上面是泥布和废纸盒子,我蹭地示意停车,两步跳下来,曹京______ 我跑着、追着,两眼盯着那个微弯的推车的背影。
曹京
我几步追到了小车前拦住了路: 一张肮脏黑瘦的小脸惊诧莫合地对着我,我征征地缓缓地忽然万分疲惫地闪开了身,看着背影渐渐消失在小巷深处。
对不起……
眼泪一下了冲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