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清明节,一家老小都会踏青祭祖。在我们佛山,踏青叫做行清,祭祖叫做拜山。踏青与行清都有一个动词,说明这天该出去走走,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而祭祖和拜山,祭祖更显得隆重,拜山并不突出一个祖字而泛说山,一来古汉语中“山”就等于“坟墓”,“拜山”就等于“拜坟”,二来春季雨水充沛树木生长旺盛,每年拜坟都要披荆斩棘开山路,不认识的人不分你我相互帮忙,除了扫墓之外顺便整理一下山头。
关于清明的俚语,我这边很多,其中有一句“有咩嘢留翻拜山先讲”(有什么话留到拜山的时候说)印象特别深刻。
那时候我还很小,对新事物感兴趣特别爱问长问短。我妈也被我问烦了,于是对我说“有咩嘢留翻拜山先讲啦”。
于是乎我信以为真,满心期待地等到拜山的时候,将一大推问题尽情倾吐出来。我妈当机立断地给我来了一巴掌说:“嘘!你呢加系米要激死老窦搵山拜啊?(现在是不是要气死你老爸找机会扫墓啊?)”
我当时十分委屈,明明是我妈叫我有什么话留到拜山的时候说,现在不但不给我说,还告诉我这样做会气死我老爸。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流了下来,但我知道不能哭出声来,否则就会面临“藤条焖猪肉”(形容屁股被打得开花)。
小孩子就是这样真实,事后我妈跟我解释“有咩嘢留翻拜山先讲”并不是叫我真的到拜山的时候说,潜台词是我很烦,现在不想搭理你。
现在长大以后,想起那段经历也不时会心一笑。人与人之间,摩擦是避免不了,当双方都互不相让时,冲突就会逐渐升级。只有一方先退让才能够平息纷争。但哪有那么容易,没台阶下的话谁也不会先认怂,于是,搬出拜山这个行为并以祖先作为“调解人”也就顺理成章。
想象一下,当双方快要剑拔弩张时,突然有一方冒出一句“有咩嘢留翻拜山先讲啦。”这样的话气氛是不是会缓和很多。虽然这句话是认怂的意思,但认怂绝不等于软弱,而是选择妥协。对方听到这句话也会意领神会,不再穷追猛打。
中国人的社会就是流行这种含蓄而又婉转的表达方式,它没有西方社会那种简单粗暴而直接,但也能像醇酒那样做到烈而不辣。今天是清明节,各位带好白酒祭品去扫墓吧。记得“有咩嘢留翻拜山先讲,千祈米(千万别)激死老窦搵山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