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曾经有三次西西里之行,他试图把政治理想付诸现实,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第一次是公元前387年柏拉图到达西西里岛,在叙拉古宫廷会见僭主狄奥尼修一世,宾主交谈并不投机;僭主信奉军事实力,柏拉图谈论唯心论哲学,结果不欢而散。
第二次是公元前367年,柏拉图应戴昂邀请去叙拉古担任新即位的狄奥尼修二世的教师。
第三次是公元前361年狄奥尼修二世再邀柏拉图前往叙拉古,结果仍不顺利,败兴而归。据说柏拉图在返国途中被人卖为奴隶,幸得熟人慷慨解囊,以二十明那替他赎身。
柏拉图的三次叙拉古之行,是历史上知识分子遭遇政治迷局中最具有启示性的一幕。古希腊第一个被记载哲人泰勒斯,随着他的智慧而流传的,是他被公众所嘲笑的琐事。古希腊的民众笑话这些专研学识的人们,“当能够认识到天上的事物时,就再也看不见他脚面前的东西了”。这不过是对哲人在政治社会生活中贫乏无力状态的小小说辞。其后的毕达格拉斯学派在克罗顿遭受烈焰焚城的血腥屠杀,究其原因,不过是此学派的学说延及至政治领域就会支持贵族政治而已。因此,当地的民主派一有权,他们便大难当头。
古希腊真正的知识分子都深陷政治泥潭,对这一绕不开避不过的领域可谓是又怕又爱,成为了一个米诺陶般的迷宫,却着实找不到莉亚阿德妮的线团来作指引。老年的柏拉图写了《第七封信》来反思自己的三行叙拉古。对于知识分子群体而言,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内研究世界的“无限”和万物的始基“一”。而政治生活则是“有限”的,并且是形形色色繁复杂乱的“多”,是各种各样的形态组成的集合体。当知识分子遭遇到政治社会,当他们从理论的云端下降到人类生活的洞穴,用固有的眼光触及千姿百态的差异性和多样性时,言辞之间还能道出几分真正社会生活的真谛,那的确时值得商榷的。古老的智者们早就用他们的行为和书写喻以大义,知识分子始终是以自我的知识场域为中介,来形塑和开拓自身所在的政治领域,大众的困惑和担心理所当然。如果知识分子先就勘探清楚政治境况,站定好了一个“政治正确”的立场,却又要面临从此出发就会狭隘他自身的知识场域的问题。这正是无法解开的知识分子面对政治社会的悖论。
知识分子与政治的纠缠一直蔓延,政治这块神秘的领地,不知道为什么会吸引那些注定会在这里折戈的智识之士。在现代社会,各类专家学者纷纷发言慷而慨的今日。还有谁在相信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的担当还是否被承认?我们的确可以回忆一下上个世纪最为伟大的哲人海德格尔,当他可耻的支持纳粹,担任了海德堡大学校长后,在1954年和平年代又重返教职,便有同事当面质问:“君从叙拉古来?”看来对于叙拉古的诱惑,我们普罗大众当然有理由对知识分子保持犹疑的眼光,而知识分子则的确需要去永恒的思索这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