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370医院有一支女子篮球队。篮球队中有不少队员参军以前是篮球爱好者,有的还是当地的篮球队成员。而我,虽然当兵前从未打过篮球,却也成为了这支篮球队中的一员。
说起参加篮球队,起初并不是我自己情愿的。1973年是我当兵的第三年,那时我刚满17岁,身体比较弱。为了提高身体素质,适应部队生活,我坚持锻炼,每天早起长跑、学习打羽毛球。我的羽毛球运动水平不断提高,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好。医院篮球队的教练见我身体灵活,运动素质不错,便通过医院政治处找我谈话,要求我加入医院的篮球队。我虽然爱好体育运动,却并不喜欢打篮球,担心因激烈对抗而受伤,但因为那时医院对女篮球队非常重视,领导坚持要我参加,作为军人,我必须服从命令。在颇有些无奈的情形下,我成为了370医院女篮中的一员。
我们这支篮球队的女孩子,此前大多数都没有打篮球的基础。刚开始分组训练时,我们老是抢做一团,有时摔倒了,就坐在地上嘻嘻哈哈半天不起来。也没有三秒违例的概念,什么传切、掩护、挡拆、配合都打不出来,快攻更是无从谈起。于是教练针对我们这些新手,进行了严格的篮球技能方面的训练,不仅如此,还要求我们进行身体素质训练。很多时候的训练都很枯燥,教练将球从篮球场的这一边抛向另一边,让我们女篮队员去追,反反复复每个人要练习好多次。还有步法练习、投篮练习,两组合传接练习、带球上篮,分组对抗等等,累得我们只想往地上坐。我们也会想办法偷懒,有谁身体不好就会站在队尾,大家会一块掩护她休息,但是最多也就是2--3轮,要是被教练发现了可不好玩,比如教练会说:今天训练结束,江虹留下,加练20次追球上篮,投入进球100次。天啊,我真的被罚过呢……
终于有一天发生了我担心的事情。在一次分组练习中,队友不慎将手指插入我的眼睛,导致角膜擦伤,当时疼得我眼珠都不能转动,只是哗哗地流泪,队友们赶紧将我送到病房住院治疗。我虽然很快恢复到1.0的视力,但这次受伤对我的眼睛形成了伤害,留下了后患(致使后来形成瘢痕覆盖了部分左眼瞳孔并影响视力,这是当时无法预知的)……出院之后我曾想退出篮球队,但政治处和球队教练都不同意,我也只好服从命令,带着眼伤继续留在篮球队。……
就这样日复一日,逐渐的,我们的队员球技有了提高,在团队配合上也有了越来越多的默契,外出比赛的成绩也越来越好。我们医院篮球队渐渐有了小名气,我也从篮球运动中找到了乐趣,开始比较喜欢打篮球了。尤其是喜欢篮球队集中训练。因为集训的时候,可以不用上班,能吃到有补助的伙食,还会经常发点水果,这对我们这些平时只能吃到萝卜白菜的小女兵来说,简直就是快乐大餐。
集训的日子很快乐、但也很辛苦,记得有一次冬季在襄樊基地兵站集训,条件很艰苦,襄北的冬天非常寒冷,但大伙儿挤在一起,就还算是暖和。大家都睡在地上,和新兵训练睡地铺不同的,不过只是多了个稻草甸子。好在还有热水供应,可以在每天训练后洗个澡。在医院集训虽然生活很方便,但不是每天都能洗热水澡,常常是用铁桶打开水自己解决洗澡问题。有时,遇到锅炉房的值班师傅好说话,也常常能给我们开个方便之门,让我们球队的战友们痛痛快快地洗个酣畅淋漓,有哪位战友身体不舒服时,大家都会抢着帮她洗衣服。我的战友“建设”,是个比我早一年入伍的兵姐,她喜欢在澡堂里唱歌,每次来得最早、走得最晚,边唱歌边洗澡洗衣服。您还别说,在澡堂子里听歌,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紧张训练之后的放松,加上热水沐浴的舒畅,再和着美妙的歌声,好似在流水潺潺的襄樊护城河边欢快地漫步,那可真是一种别有滋味的享受!
集训通常是以打练习比赛为主。我们经常和院里各科室的男篮打比赛;和医院领导打比赛;和兄弟部队的女篮打比赛;也和襄阳市的其他女子篮球队打比赛。这些比赛,不仅给我们的集训增加了锻炼的机会,让大家懂得怎样默契配合,更让我们的集训增加了很多的趣味性。
男蓝和女蓝队员相比,速度快而且比较灵活多变,和他们打比赛,主要是为了提高我们女队的对抗性和灵活性。有时他们大意轻敌,就会被我们把比分超出,这时输赢变得不确定,场上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最为有趣的是和医院领导打比赛,只要“球讯”发布,就会有许多战友和病员提前搬好板凳在球场等待。“院领导队”由医院领导和部分科室领导组成,几位院长政委平时都比较喜欢打篮球,张院长和吴政委篮球都打得不错,但是体力不支,打一会就大汗淋漓下去休息。几位副院长副政委瘦瘦精精的倒是精力充沛,可是球技不佳。一外的杨主任和余副院长球技不错,尤其是余副院长,他虽然个子不高,但却非常灵活,就像条“泥鳅”,投篮也准,在场上,我们还颇有些看不住他。不过他是个近视眼,上场时总戴着个眼镜,常常就会被我们给打掉,弄出很多笑话。后来,只要跟我们打球,余副院长就先用皮筋把自己的眼镜给固定住,效果还不错。这些平时不苟言笑的医院领导,到了赛场上,摇身一变,成为一群快乐大叔,比赛成为了官兵同乐的军营娱乐活动,为融洽干群关系、医患关系起到了一些作用。
篮球运动当时在部队非常受欢迎,因为篮球运动是一项集体体育运动,对场地要求不高,有个篮球架就能进行,既能锻炼身体又能体现集体荣誉,还能活跃部队气氛。在篮球队里,我的角色一直只是个替补队员,每次上场,教练交代给我的任务,通常都只是去替换一下体力不支的主力队员。对于教练的这个安排,我一直都是乐得其所,可是1973年的`一场篮球比赛,我却几乎成为了“主角儿”,给我留下了至今难忘的深刻记忆。
1973年夏季,我们医院参加了襄阳市(当年是叫襄樊市)的女子篮球联赛。和我们分在同一小组的襄樊棉纺厂女篮,实力很强,是1972年襄樊市的女子篮球冠军。我们之间的比赛被安排在我们370医院的篮球场进行,这是一场硬仗,如果输了将不能进入前四名。这有关我们370篮球队的荣誉,教练提前看过她们的比赛,并对我单独进行了秘密训练,我成了队里的“秘密武器”……
比赛一开场,襄樊棉纺厂女篮就打得很顺手。她们的主力5号投篮频频奏效,我们的主力队员发挥得不理想,比分逐渐落后。打到接近10分钟时,教练示意裁判暂停,随后便把我派上了场。我心里明白,我在场上的任务,就是盯死了对方的那个5号,让她无法轻易出手。
乍看上去,我比那个5号,无论身高还是体重都略逊一筹。但是,我按照教练事前教给我的,开始紧张地“大显身手”了:只要球到了她的手上,我就用身体贴住她、粘住她,但不能有犯规动作。我高举着双手,不停的在她的眼前用手使劲的晃,两只脚一前一后,一步不离地快速移动脚步紧跟着她。5号怎么也甩不掉我,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拿到了球也出不了手,其他的队员也无法将球传给她。就这样,我和她始终保持着“亲密接触”,她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她投篮我起跳防守,我和5号,俨然成了场上的一对“姊妹花”,这可是非常消耗体力的,直累得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场下的战友们笑声不断,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这一招还真灵,5号怎么也摆脱不了我,开始变得情绪烦躁、失控,逐渐失去了行动节奏,频频传接失手,投篮动作也变了形,屡屡投篮不中;与之相反,我队队员拼抢篮板、断球、快攻频频奏效,不仅稳住了阵脚,还将比分逐渐追平、进而反超,此后便一路领先。整个赛场气氛愈加沸腾起来,加油助威声不绝于耳,一浪高过一浪。
不久5号示意她的教练换人,要下去休息。哈哈,“秘密武器”奏效,之前教练对我几个晚上的艰苦训练,和上场前对我的面授机宜,收到了奇妙的效果。我们医院的战友乐开了花,战友们都说我就像是“牛皮糖”,粘在了那个5号身上。我用顽强的毅力,盯死了对方的主力5号,当我完成任务被换下场时,博得了战友们热烈的掌声!
我下来休息后,5号再次上场。可这次,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手感,我们的球队越打越勇,一鼓作气赢下了这场比赛。我在这次球赛中提高了防守能力和球技,得到了教练的表扬。
这一年,我们370医院得到了襄樊市女篮比赛的第二名。我这个替补队员,出色地完成了重点盯人防守任务,给全院医护人员和伤病员留下深刻印象,为我们370医院篮球队争得了荣誉。
篮球队替补队员的经历,让我这个小女兵爱上了篮球,收获的不仅仅是身体素质的提高,还让我懂得了“集体荣誉是靠大家的努力才能取得”,更锻炼了我遇到困难不低头的良好品质。回到地方之后,除了经常参加我喜爱的羽毛球运动,我还参加了公司机关篮球队的活动;对待工作也是一丝不苟,认真负责吃苦耐劳,还多次为公司争得荣誉,离开公司的时候我负责的工作交给了三位同事。直至今日,我还仍然十分喜欢观看篮球比赛。尤其当我看到中国男篮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之下,仍然敢于对抗西班牙那样的强队,敢于和大、小加索尔那样的球星对峙打擂台,便让我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这段美好的军中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