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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往事(一)

小镇不大。镇中间被一条河隔开,天然地分成东西两村。

镇上按姓氏分了大大小小许多家族,最有影响力的要算梅、牛、卢、熊、钟五家。

小镇天高皇帝远,没人讲什么法律,大家信奉的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王法。几家大姓平日里明争暗斗,都想拥有镇上的话语权。

前些年,西村的梅家抓住机遇,着实发了几笔横财,又靠着拳头够硬和耍无赖借钱不还,摇身一变成为小镇首富,身边收拢了一批小弟,整日里耀武扬威,把镇子搅得鸡犬不宁。

梅家所在的西村成为小镇的中心,代表了时尚与潮流,被全镇人视为天堂。东村的年轻人都向往西村的生活,据说在西村看到的月亮要比东村的要圆,也更亮。

梅家有今天也不是全是浪得虚名,梅家有高人,他们只盯本镇第二,谁到第二干趴谁。

前些年,梅家与镇上另一个硬茬熊家,各自带了帮小弟一争高下。最后,到底还是梅家财大气粗,把熊家斗了个分崩离析,熊家不仅被迫分家,而且由中产落入了温饱,从此一蹶不振。

现在,梅家又把目光盯上了东村的钟家。

钟家有过光辉的历史,据说多年前曾是小镇的第一家族。只是后来家门不幸,几任族长都难堪大用,族内人又受挑拨内斗,外患内耗下逐步没落,竟到要吃低保的地步。好在钟家底蕴深厚,福泽绵长,危急时刻选出的几位族长都极有远见,将大家团结在一起。钟姓本就人多,又能吃苦,镇上其他人不愿意做的事,只要能挣到钱,他们都不计较。这些年虽说也上过当吃过亏,交过不少学费,但总归赚多赔少,生活渐渐有了起色,这几年隐隐有了可与梅家争锋的味道。

梅家当然不愿意把小镇老大的宝座拱手相让。这些年,梅家用自己的影响力,拉着一帮狐朋狗友,没少给钟家挖坑。而钟家也是够能忍,对明枪能躲则躲,对躲不过的暗箭,拔掉了装作若无其事,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绝不跟梅家正面起冲突。

毕竟早已过了喊打喊杀的时代,梅钟两家除了时常发生点龃龉外,面上还算过得去,只是暗自较劲,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涌动。

终于,梅家的机会来了。

这年冬天,钟家出事了。先是钟家的一个后生不知怎么就染上了瘟疫。没几天,整个钟家上下,被传染了一大片。梅家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联合其他家族,对钟家极尽冷嘲热讽,扬言要将钟家隔离开来,并号召大家将交给钟家的活转给其他人做。

好在钟家有壮士断腕的魄力,当机立断让所有人都停止一切活计,各自在家物理隔离。此法虽简单粗暴,但却有效。只不过钟家到底团结,把人命看的大过天,坚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全族的人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只是经济损失可大了去。折腾了几个月,钟家终于扛过此劫。

钟家算是没事了,可瘟疫却在小镇上蔓延开来,原本还在等着看钟家笑话的人傻眼了。事到临头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们已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而且平时仗着自己有钱,加上拳头够硬,多年不事稼穑,家里不仅没有余粮,而且生产工具也早都生锈不能用,面对瘟疫根本就毫无办法,只能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钟家重新崛起的机会来了。

以梅家为首的镇上的其他家族,平日里一直视钟家为异类,当然不会允许原本温顺的小白兔变成大灰狼,跟他们嘴里抢肉。于是,梅家放出口风,瘟疫既然是从钟家来的,钟家就必须给全镇一个交代,如若不然,不仅梅家欠钟家的钱不还了,而且号召全镇人,今后所有的活也不再交给钟家,让钟家再也别想挣到一分钱。

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何去何从考验着钟家决策者们的智慧。

这些年钟家的韬光养晦,让镇上人产生了错觉,以为钟家真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而忘了之前钟家独战其他几大家族,痛扁三哥,爆锤侯姓邻居的历史。钟家为了重新崛起,确实放弃了很多,但关键时刻从来不虚。

钟家有一外支,多年前因分家闹了矛盾,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亲人一旦产生仇恨,往往比陌生人还生分。这些年,这支钟姓人跟着梅家,没少给钟家使绊子,而且正因为了解,所以下手特别稳准狠。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外支被钟家一夜之间灭门。

又过了几天,侯家也因为宅基地的问题,再次被钟家人打折了腿。

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