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地点大观圆梨香院 / 潇湘馆
人物贾宝玉 林黛玉 薛宝钗 史湘云 雪雁
时间午后
(宝钗独坐椅上低头做针线,莺儿北侍身旁,宝玉锨帘悄悄入内,见宝钗不察抓起,茶几上磁盘中瓜子向宝钗掷去, 宝钗吃惊,抬头)
宝钗(起身含笑):宝兄弟来了
宝玉:姐姐可大愈了
宝钗(含笑)好多了.多谢你,记挂着,宝兄弟做呀.
(宝玉做下宝钗转向莺儿,莺儿倒茶)
莺儿:哎
宝钗(转头打量宝玉,看见通灵玉):成日家听人说你的这玉,竞未细细鉴赏,我今儿倒瞧瞧也好。
(宝玉凑过去,把玉从项上摘下,递与宝钗)
宝钗(将玉放在手里,翻过来正过去仔细看):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深思,忽看见莺儿在笑)
宝钗:你不去倒茶,在这里做什么?
莺儿:我听过这两句,到像和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呀.
宝玉:原来姐姐那项圈上也有八个字,我也鉴赏鉴赏
宝钗(忙想掩盖此事):别听他的,没有什么字
宝玉(忙拉着宝钗央求):好姐姐,给我看看,你怎么瞧了我的呢?
宝钗:只是别人给了两句吉利话,所以攒上了,叫天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
(宝钗揭开排扣,取出金锁,递与宝玉)
宝玉(托着金锁):不离不弃,芳龄永继……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看自己的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宝玉(把金锁递回给宝钗)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儿
莺儿笑: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罄在金器上……
门外小丫鬟报:林姑娘来了
(林黛玉身帔大红风,缓缓走进来,看见宝玉了)
黛玉(笑):到我来的不巧
(莺儿接披风,立侍一旁)
宝钗(笑):这是什么话,妹妹快坐。
黛玉:要来时,一群都来了,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明而我来,岂不天天有人来,也不至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姐姐如何不解这意。
宝玉(注视黛玉):下雪了吗?
莺儿:下了有半日珠儿
宝玉:取我了斗篷来不曾?
黛玉:这不是,我来了你就该去了
宝玉:我几时说去了。不过拿来预备着。
莺儿:太太叫宝二爷,林姑娘留下吃饭呢?
宝玉;也好,吃些酒再回去。我爱吃冷的。
宝钗(笑道):这不使不得,宝兄弟,亏你每日杂学旁收的,难道不知酒性最热,热吃下去发散就快,冷酒吃下去,便凝结在内,用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快别吃那冷的了。
宝玉(笑):姐姐说的是,我在也不吃冷的。
(黛玉吃瓜子,直瞅宝玉抿嘴笑)
(雪雁上,送上手炉)
黛玉(笑着接炉):谁叫你送来的?亏你费心,那里就冷死我了呢?
雪雁:紫鹃姐姐怕姑娘冷,叫我送过来的
黛玉(抱着手炉):亏你倒听的话,我平日里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了,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
(宝钗低头,宝玉摇头微笑)
(帘外穿来一女声:莺儿,听老太太说宝姐身上不好,可太按了。莺儿打起帘子,湘云上)
(宝钗,宝玉起身迎接,黛玉坐着独笑不语)
[宝钗,宝玉起身迎接,黛玉坐着独笑不语]
宝钗(亲切揽着湘云):妹妹好些日子没来,身上可好?
湘云(拉着宝钗的手):我倒无妨,听说姐姐身上不好,到底怎么样了?
宝钗(含笑):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妹妹还记挂着呢。
湘云(笑而点头,转向宝玉):爱哥哥,你们怎么也不理我?难不成几天不见就生疏了?
宝玉(用手指着她):云妹妹,你有说笑了。
[湘云见黛玉不说话只抿嘴笑,便冲黛玉走去]
湘云(拉着黛玉):林姐姐,我好容易来了,也不理我一理儿。爱哥哥前儿还说姐姐想我呢!
林黛玉(开心的笑):偏偏咬舌子爱说话儿,连这“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明回来赶围棋儿,你又该闹着叫“幺爱三四五”了。
宝玉(笑):你学惯了他,明儿你还咬起来呢。
湘云(笑指黛玉):他再不过一点儿,专拣人的不好。
(俏皮的歪头):我这辈子是比不上你了,我只保你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听你去“爱——”“呃——”去。阿弥陀佛,那时才现在我眼里。
黛玉(脸红起身):你这云儿,看我不打你。
[黛玉拿着帕子追打湘云,湘云绕到宝玉身后,宝钗用帕子捂着嘴笑]
宝玉(笑劝):饶他这一遭儿吧。
黛玉(边追边笑):我若饶了云儿,再不活着。
湘云(向黛玉抱拳轻快作揖):好姐姐,饶我这一遭儿罢。
宝钗(拉住黛玉):我劝你俩看宝兄弟份上,都丢开手吧。
黛玉:我不依(上前拉住想云)。
[湘云和黛玉又笑轻打,宝玉宝钗去拉,大家闹作一团。突然,湘云身上掉出件物什,大家停住,宝钗俯身捡起了。]
宝钗(笑):这云妹妹可不闹疯了?东西掉了也不管。快别闹了。
[众人凑过来看],只见是一个金麒麟了。
湘云:这也奇了,这一个儿不是我的。今儿在园里捡着的,也不知道是谁的。
[宝玉觉得眼熟,向怀中掏去,有些不好意思,被黛玉看见]
黛玉(点头笑):莫不是宝哥哥的?可是听说云妹妹有一个金麒麟才特意留下的,怎么会掉了?
宝玉(讪笑):云妹妹,真是我的。前儿得的,不小心掉了。
湘云(爽朗大笑):哈哈,幸而是玩的东西,还是这么慌张。明儿把官丢了,难道也罢了不成?
宝玉:倒是丢了玉正常,丢了这个,我就该死了。
黛玉(白宝玉一眼,转向宝钗):姐姐,我身上了,该回了。
宝钗(拉住黛玉):吃完饭再走吧。
黛玉:“不了,我本来就十顿吃五顿的,哪里就饿死了?”
宝钗(只得松手):那妹妹慢走,回去好生歇着。
黛玉(转身,雪雁莺儿帮她穿上披风,黛玉不理宝玉二人,径直走出)
宝玉:林妹妹,等我一等。
[宝玉追去,(梨香院灯光暗下),灯光集中宝黛二人了]
黛玉(埋怨):你只管叙你的好因缘去,跟在我后面作什么?
[背景转至潇湘馆]
[黛玉坐在椅上不语,宝玉站在一旁]
宝玉(又急又气,阴着脸,捶着胸):别人不知我的心还可恕。连你也奚落起我来!我白认得你了,罢了,罢了。
黛玉:哼,我也知道你白认得我,我哪里像人家有什么金啊玉啊配的上呢?
宝玉(重重拍桌):你这么说,是安心咒我天诛地灭?昨儿我为这个赌了几回咒,今儿你到准我一句。我便天诛地灭,你又有什么益处?
黛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声音哽咽):我若咒你天诛地灭,我也天诛地灭,
[黛玉慢慢起身,二人慢慢后退,两背相对拉开较长距离,开始二人心理独白]
宝玉:别人不知我的心也罢,偏你不知我心里只有你,你不解我烦恼反而奚落我。可见我心里一时一刻白有了你,你心里年竟没有我。
黛玉:你心里自然有我,虽有“金玉良言”之说,你只管了然自若无闻的,才是待我重。为何我一提“金玉”你便着急?可见你心里时时有“金玉”
宝玉:我不管怎样,只样你随意,我便立刻同你死了也情愿。你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只由我的心,可见你方知我近,不知我远。
黛玉:你只管你,何必为我而失?熟不知你失我自失。你是有意叫我远你了。
[二人转身,面对面了]
黛玉:何苦来!我知道,昨儿张道士说了亲,你怕阻了你的好姻缘,你心里生气,拿我来煞性子![子鹃、袭人上]
宝玉(急火攻心,手指黛玉)你,你……
宝玉(抓下玉来狠命往地下一摔):什么劳什子!我砸了你完事!
〔宝玉见玉不碎,把玉放在桌上,一把抓起棋盒向玉砸去,子鹃,袭人赶忙上前死命拉住〕:二爷,别砸!
黛玉(哭):何苦来,你又砸那哑巴物什。你砸他,不如砸我!
〔紫鹃、袭人以将玉夺下来〕
宝玉(怒,冷笑):我砸我的东西,与你们什么相干?
袭人:(拉宝玉,温和的)你同妹妹拌嘴,犯不着砸他;倘若砸坏了,叫他脸上怎么过得去?
〔黛玉付在桌子上大哭,肩头一起一伏,大声咳嗽,“哇”的一声吐了,子鹃忙用帕子接住〕
紫鹃:呀,都吐湿了。(心疼地)姑娘虽然生气,也该保重身子。倘若又犯了病,叫宝二爷怎么过的去?(轻轻拍黛玉的背)
〔宝玉直瞅黛玉,忽然长叹一声〕
袭人:你不看别的,看看这玉上的穗子,也不该同姑娘拌嘴儿
〔黛玉挣扎着从桌上起身,几步走向袭人,夺下玉,顺手拿起桌上的剪子,把穗子剪成好几段〕
黛玉(拿起帕子边哭边擦泪):我也是自效力,他也不稀罕,自有别人给他穿好的去
袭人(忙接了玉):姑娘何苦来,这又是我方才多嘴了。
宝玉(快步走向黛玉):你只管剪,我横竖不带也没什么。
〔黛玉越发委屈,回身坐下伏桌痛哭,贾母,王夫人上〕
贾母(叹气):这又是怎么了?(宝玉无语)
袭人(小声怨埋紫鹃):什么大事,你也去惊动老太太。
紫鹃(抱怨):我何时去来?我还以为是你呢。
王夫人:你们俩个怎么怎么服侍主子的?这会子闹起来都不管了!
贾母(坐在椅上,与黛玉隔着桌子):宝玉过来
贾母(打量宝玉):玉呢?
袭人(忙上前,俯身双手捧上玉):老太太,玉在这儿
贾母(吃惊):穗子哪里去了?
紫鹃(忙上前手捧残穗):老太太,这儿呢。
贾母(声音呜咽):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我这老冤家碰上这俩小冤家,每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几时我闭眼了也罢了,偏偏咽不下这口气。(捶桌大哭)
(宝玉黛玉心有所感,二人对视,慢慢低下头)
王夫人:老太太要保重身体啊,宝玉不要欺负妹妹,惹老太太生气。
贾母(长叹一声):哎,走吧
王夫人(拉住宝玉的手):走吧
(宝玉不愿离开,似乎有话要说,袭人扶侍贾母走在前头,王夫人拉住宝玉,宝玉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潇湘馆)
话剧《红楼梦》剧本第二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