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取生辰纲剧本
林中路上,十几个军健各挑一副担子,远远走来,杨志和谢都管及两位虞侯随行。不时有军健互
说几句笑话。擦擦头上的微汗。
杨志在怀中摸摸,摸出一信信札,是梁中书给蔡京的。他看了看,又装进怀里。
两位虞侯一左一右跟着谢都管。谢都管微喘着走在最后,拉开了一些距离。
虞侯乙:老都管累不累?
谢都管:累也得一步一步走啊。
路上,军健们仍在行走。渐渐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和挑担的格吱声。还有喘气声。是谢都管。
他有些走不动了,不想走了。
谢都管:停下!
杨志回过身来,看着老都管。老都管气喘吁吁走了上来,两个虞侯搀扶着他。
杨志:怎么啦?
谢都管:我,我走不动了。
杨志:现在天热,夜里赶路凉快。趁凉赶路,天热时歇息,不是说好吗?
虞侯甲:瞌睡就是晚上睡的,现在颠倒了,歇息不好,也难赶路。
杨志不理虞侯,只是好言劝着谢都管。
杨志:谢都管,这样的走法,也是无奈而为之,既怕强贼劫掠,又怕误了六月十五日太师的生辰。你我有恩相重托在身,万一这两样哪样有个差错,如何交待?
虞侯甲:但老都管上了年纪,不能跟军健们比呀,下面要遇着村店,弄台软轿抬着。
杨志:军健们都挑着重物,就你二人没有行李,找抬软轿,也就有你们两个抬了。
虞侯反不上话来,几个军健闻言窃笑出声了。
谢都管:我谁也不要抬着,走。
杨志对军健们:还不快走!
一行人又匆匆赶路了。谢都管拄着杨志给他的那根简易手杖,咬牙努力走着。
杨志:都把劲鼓起来,到了东京,每人都有重赏。
似乎也没引起应有的回应。军健们没人回应他的鼓励。
虞侯甲:赏什么啊。到不了东京,这骨头都散架了。杨提辖,我不信你是铜铸铁打的。怕是想升官拿赏的心思撑着你吧?
杨志生气:这话你真能说出口!你身为虞侯,受中书大人提携,稍有些良心,就该和我同心协力,把这生辰纲平安送到东京才是。你不但不给军健们鼓劲,反而阴阳怪气的发牢骚,怨天怨地,泄大家的气。如果不想走,就给我回去!
虞侯甲:我倒没什么,担心的是老都管……
谢都管不吱声,努力走着。
杨志朝军健们:都听着,谁要不听提调,无事生非,我手里的这把刀是不认人的。
这分明是吼给两位虞侯听的。他们不敢再吭声了。
虞侯甲:老都管你看,不过一个提辖,都把自己当什么了。一路上尽给我们脸色看。
谢都管嘘了一口气,一脸无奈:临行时中书大人说了,路上不要和他闹别扭,所以我就不吱声,全由着他了。忍着点儿吧,熬到东京就好了。
两位虞侯不再说什么。高一脚低一脚朝前艰苦行走。路越发难走了。
到了黄泥岗,烈日当空。艰难的军健们走过了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黄泥岗”三个字。
不远处是一片松林。每个人都已口干舌燥。杨志也一样, 但神情依然严峻。意志在支持着他。
两个虞侯疲惫不堪,两条腿已不大听使唤了。谢都管自然更为狼狈。
到松树林了。
一军健说了声:我走不动了!
和挑担一起倒在了道路左边的树荫里,大张着嘴喘气,头脸上大汗啉漓。
军健们像受了传染,到了树荫里,腿都软了,纷纷倒地,坐着,卧着,不肯走了。
杨志:你怎么就不明白,这黄泥岗方圆十几里没有人家,正是强寇出没的地方。
谢都管:提辖,这天热的也实在不能走了,就歇会儿再走吧。
杨志:谢都管,你怎么也说这话。
谢都管脸一沉:我走不动了。要么你让他们先走,我可是要歇会儿。
虞侯甲:前些天你说白天歇晚上走,趁天凉赶路,这些天怎么又变了,非要大热天赶路?
杨志:前些天走的什么路这些天是什么路?这种路夜里敢走?
军汉们见谢都管和虞侯也要歇,胆子大了。
一军汉:我们挑着百十斤的担子,你空着手走,就不知挑担人的难处。你不把我们当人看!
杨志:畜牧,看我抽你!
说着就要打。
谢都管:慢着!
杨志停住了,看着谢都管。
谢都管(教训的口气):我在东京太师府里给中书夫人做官时,门下的军官见过千万,没一个你这般不懂礼教的。这些军健,一路没少受苦,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是想耍你提辖的威风,还是显你杨志的能耐?你看看,都是皮肉之身,成什么样子了,就不能歇会儿?
杨志又气又急:都管,你整日进出于相府,不知这行路人该要忍受的艰难……
谢都管:四川两广老夫也曾去过,你别在我面前卖弄。
军健们:还是老都管体恤咱们。
杨志:放屁!遇上强贼,你们就只有瞪眼的功夫了。
谢都管:嗨杨提辖,我今个就是不信了。
杨志正要言辞相对,只见对面松林里有个人影在探头探脑。杨志突然紧张起来,抽出刀。
杨志:谁?
人影一闪,不见了。
杨志紧张地:对面松林有人,都给我起来!
军健们立刻也紧张起来,找着各自的刀。两个虞侯和谢都管瞪着眼,互相看着。
杨志挺着朴刀,朝对面松林走去。看见了什么,顿了一下。突然一跃,跳过去,大吼一声。
杨志:都别动!
两虞侯挺刀跟上去,看见松林里摆着七辆江州车儿。
七个汉子正在树荫里乘凉,听见杨志的吼声,惊叫一声坐起来,慌恐的看着杨志和两个虞侯。
杨志:你们是什么人?
没人敢回话。
杨志:说!不说就宰了你们!
刘唐装作个胆大的:你是什么人?
阮氏兄弟:莫非遇上贼人了?
杨志扫着七辆车子,见他们并无刀械,稍放心了一些,挺着的刀也不紧张了。
杨志:哪儿来的?
晁盖:濠州来的,结伴去东京卖枣子。
杨志闪着眼睛,不信。
晁盖:除了车上的枣子,我们没什么银钱,大人要抢,只管连车推去,只要放了我们兄弟性命。
两位虞侯完全放心了,提了刀,回去了。
杨志却不放心,走过去,撕开车上的口袋,确实是干枣子。又挨个儿捏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刀械
一类的东西,从七个人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这才真放心了。
杨志:为什么在这儿歇息?
晁盖:太热了,待凉快些再走。
杨志:就不怕强贼劫掠。
晁盖一笑:就一点赶路的盘缠,若遇上强人,尽可拿去。所以也就胆大些。
杨志应着声,要走。
晁盖:要么,取些枣子?
杨志:不了不了,你们歇息吧。
两个虞侯提着刀回到了松林,军健们一脸疑问看着两个虞侯。两个虞侯坐到谢都管跟前。
虞侯甲:几个贩枣子的,虚惊一场。
说着,枕着朴刀睡了。军健们纷纷放了刀,嘘了一口气,各自倒头歇息。
杨志走了回来靠着一棵松树也躺下了,他也是很累了。
松林里安静下来。一阵歌声传了过来。杨志起身。确是有人在唱歌。杨志循声看去——
白胜挑着两只桶边唱边过来: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苗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王孙公子把扇摇…
白胜走近了。几个军健坐起来。杨志看着白胜,感到有些蹊跷。到跟前了。
军健:哎,桶里装的什么?
白胜似乎被这一声喝问吓了一跳。
军健:问你话呢!
白胜放下担子:白酒。
听见是酒,又有几个军健坐起来。
军健:往哪儿挑?
白胜:岗子下边的村里去卖。
军健:一桶卖多少钱?
白胜:五贯。
杨志冷眼看着白胜。白胜挑起担子要走。
军健们:别走别走。(互相商量)咱又热又渴,何不买他一桶吃?凑钱凑钱,买桶酒吃。
军健们凑钱了。
杨志跳了起来:大胆!没我的话,谁敢买这酒吃?
两个虞侯和谢都管也坐起来了。
军健:提辖,我们自己凑钱买酒也不行?
杨志:这哪行,你们知道什么?就不怕为贪嘴让蒙汗药麻翻你们?
军健们真让杨志的话吓住了,怔了:这…
白胜不满了:哎我说这位客官,不是我硬要卖给你们吃。不买倒罢了,怎么说这样无礼的话来,败坏我卖酒人的名声?
杨志:走你的路卖你的酒去,不和你说话。
百胜转身准备走了,晁盖等人从对面的松林里出来了。
晁盖:客官请慢。
白胜:怎么了?
晁盖:这酒给你钱为何不卖?
军健们看着晁盖和白胜。
白胜:我这酒里有蒙汗药。真是,笑话。
白胜一脸嘲讽,白了杨志一眼,挑着桶还是要走。晁盖宽容地笑笑,拦住了白胜。
晁盖: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谁都难怪起疑心。
白胜:有疑心就请开,我这酒不是卖不出去,硬赖着你们吃。
晁盖又一拦:你看你看,说句话有什么要紧。有没蒙汗药一吃便知,我们几个渴得难奈,买你一桶吃。
白胜:就是卖给你们,也没碗没瓢。
晁盖:我们有椰瓢。(对刘唐)取瓢去,再取些枣子来下酒。
刘唐和阮小二哎了一声,转身回去拿瓢取枣。
晁盖:多钱?
白胜:五贯一桶,不还价。
晁盖掏钱:不还价,给你,我们买一桶。
刘唐阮小二已取来椰瓢和一捧枣子。阮小二把枣子倒在地上。晁盖拿过椰瓢,揭开桶盖,在两只桶里各舀了一瓢,喝了一口,咂咂舌头。
晁盖:一样的味道,就这一桶。
这边的军健们闻到了酒香,咂着焦渴的嘴唇。杨志不动声色,看着。
晁盖等七个人围着一只酒桶,用那只椰瓢舀着,就干枣大喝起来。军健们看得馋了。
刘唐:客官,让一贯钱那一桶我们也吃了。
白胜:要买便买,一文价不让。
晁盖:再取瓢去。
刘唐返身去了,一会儿又出来了,见白胜不注意,揭开另一只桶盖,想偷一瓢酒。
刚伸进去,咕咚一声。白胜猛一回头,夺过刘唐的椰瓢。瓢中有药粉。白胜把椰瓢塞进桶里,盖
上桶盖,一脸恼怒。
白胜:你这人太不君子了。怎么偷酒吃?
刘唐:买你一桶,也没还价,饶一瓢吃也不行?
晁盖:别和酒家耍笑,要吃再给钱买了就是。
军健们急了,有几个围到谢都管跟前去。
军健:老都管,人家吃得,我们为何就吃不得。你给提辖说说,让我们吃几口润润喉咙。
谢都管心动了,对杨志:就让他们吃一桶吧。他们已吃了半晌,没事。
杨志看着另一只酒桶。
谢都管:那大汉也吃了这只桶里的酒,要有药,他早翻了。
众军健:杨大人,求你了。
众军健一脸哀求。杨志心软了。 军健们见杨志没说话,便一齐跑过去,提了那只酒桶往回走。
白胜:哎哎,这桶酒我不卖。
白胜追过来,要夺酒桶。
谢都管走过来:我说客官,为一句不打紧的话生气就不值了。
白胜白了杨志一眼,蹲到一边去了。
晁盖他们只喝酒,并不看这边。一军健跑过去,借椰瓢。
军健:请匀把瓢行不?
晁盖:还有瓢,给他们两把。
军健拿走正喝的两把瓢,刘唐又取来了两把,继续喝酒。刘唐捧些枣子过去。
刘唐:都是行路人,送几个枣子下酒。
军健舀了两瓢,给杨志和谢都管。谢都管没客气,大口灌了。杨志看着瓢里的酒。
军汉:喝一瓢吧。
杨志喝了半瓢,不喝了。军健们又给两个虞侯各喝了一瓢,然后围着酒桶抢喝起来。喝过的都倍
感舒心畅快。一桶酒很快喝完了。
谢都管掏出了五贯钱给了白胜。白胜提着酒桶过去,挑起另一只,悠悠然走了。
军健们舒服地抹嘴抚胸,舒着气。
晁盖七个人在松林边朝这边看着。
杨志看见那七个人脸上好像有一种怪笑。他眨眨眼,再看,七个人影模糊了,清楚了,又模糊。
杨志脸色陡然变了,操起朴刀,站了起来,却头重脚轻,不能近步。
晁盖七个人指着杨志和军健们喊着:“倒啊!倒啊!”
十几个军健都摇晃着身子。谢都管和两个虞侯也站不稳,摇晃着。
“倒啊!倒哇!”
军健们一个个软了下去,不动了。两个虞侯和谢都管也倒了。
“倒哇!倒哇!”
杨志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他抬手指叫喊的晁盖一行人。
杨志:你,你们……
终于也倒了,怎么也挣扎不起。他歪过头,睁着眼,看着。
那七位枣贩子从对面的松林里推出七辆车子,推到了这边的松林里,搬掉车上的枣子,把军健们
的挑提卸掉,只把财物搬上车子,绑好,不慌不乱,又说又笑地推出松林,沿路而去。
杨志痛苦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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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睁开眼,坐了起来。他看见军健们和谢都管及两个虞侯软软地歪躺见着。口角满是涎水。
杨志坐爬起来,提着朴刀,在军健们之间走了几步。
旁边是那七位枣贩子扔下的麻袋,有的开了口,红干枣撒了出来。
黄泥岗下,杨志从岗上走下来,已沮丧到极点。
他想起了什么,站住了,从怀里摸出梁中书写给蔡太师的那封书信,看了一会儿,然后撕成碎片扬了。
纸花纷纷飘落。
失魂落魄的杨志朝山岗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