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旅行中,“四姐妹”之间的友谊充满了温暖感人的瞬间,而耐人寻味的是,节目标题中的“真朋友”二字似乎折射出了大多数“闺蜜”的虚伪。在娱乐圈,“塑料姐妹花”似乎成了女星的标配,姐妹间疏远互撕、勾心斗角的报道层出不穷。蛇脸社交好像很正常。不仅在娱乐圈,在现实生活中,曾经用来表示亲密女性友谊的“闺蜜”一词,往往包含负面含义,比如“闺蜜抢走了我的未婚夫”、“被闺蜜骗了”、“被闺蜜诬陷造谣”。
在相当程度上,“闺蜜”这个词早已被污名化,成为形容女性友情脆弱虚伪的代名词。女人之间有真正的友谊吗?这个脆弱的女朋友感觉是刻板印象还是真的?在经常陷入以男性为中心陷阱的女性友谊中,女性应该如何形成真正稳固的双性同体?今天,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一个“问灵魂”的问题。
写作| Amo
闺蜜和男人之间的“丑陋”友谊,往往在电影和文学作品中被高度美化,通过一些非常浪漫的情节来体现,比如借钱、接说唱、托付孤儿、冒生命危险等。无论作品的背景是在战场等特殊场合,还是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会看到这样的场景:男人愿意为兄弟做出各种牺牲,包括事业、家庭甚至生命。借此,“哥们儿”屡屡被赞,“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理念广为流传。
相比之下,女人的友情很容易被打破:古代的宫斗剧和现代的职场剧、家庭剧,女人之间互相嫉妒、勾心斗角、陷害。前一秒他们还是亲密的朋友,下一秒他们就可以把脸转开。他们之间虽然没有感情,但这些感情往往受困于虚荣、攀比和敏感,经不起时间和金钱的考验,充满了隔阂。
后宫甄嬛传中的华妃。
经常被鄙视的女性友情,表现了社会对女性刻板印象中的奇怪矛盾。一方面,人们倾向于认为女性比男性更细腻、更温柔、更感性,正如美国心理学家JanetShibley Hyde在她的著作《女性心理学》中根据研究得出的结论:
“女性关注人和内心世界的能力比男性强...女性的情感不仅细腻深刻,而且更容易移情、敏感、富有同情心,因此比男性更有亲社会感。”另一方面,人们认为女性会在背后捅同性密友一刀。很多人认为夸张的戏剧呈现只是对真实女性友情的一种丑化,但不可否认的是,影视文学作品也部分反映和揭示了社会现状。毕竟它可以让观众从现实生活中找到歌唱和投射的主题,然后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播出。荧幕上的假闺蜜与成千上万的网络热帖中的“塑料姐妹花”相得益彰,让她们获得持久的生命力。
值得注意的是,当人们在讨论女性友谊的虚伪或脆弱时,在这些讨论中,女性之间的友谊问题往往被当作个人问题,即友谊的分手是某个女性的性格/人格的问题,或是某类女生的问题。但是,因为它充满了自我暴露、联系和亲近,女性友谊决不能局限于个人的亲密关系,而必须放在女性生活的社会、经济、文化和政治背景中去理解。
对此,日本社会学家上野千祖子(Chizuko Ueno)在她的著作《厌女症》(Misogyny)中深入探讨了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友谊之难。上野千冢指出,女性双性同体比男性双性同体更容易充满混乱和骚动,而这种混乱和骚动是由社会为两性设定的不同社会角色造成的。
厌女症
译者:王兰
版本:上海三联书店2015 1。
在男性世界里,同性之间也有竞争,但价值标准相对统一。金钱和权力是阐明男人社会地位和价值的最简明易懂的措施。“让男人堕落”的男人也会为他们堕落——男人喜欢金钱和权力,女人喜欢有权有钱的男人。这个明确的数值在大多数情况下决定了雄性阶层是相对稳定的,不太可能出现突变。所以男性更容易建立自我意识和对他人的认知,从而建立稳定的阶级和情绪,比如对上层阶级的尊重或嫉妒的感情,对同一阶级的友谊或竞争的感情,对下层阶级的同情或轻视的感情。
在女人的世界里,情况要复杂得多。一般来说,大多数女性都在三种不同的价值体系的漩涡中挣扎——一种是和男性一样需要在社会上争夺金钱和权力的体系;二是在异性眼中的价值,即是否对异性有吸引力;第三是同性群体之间的价值,比如是否值得信任等等。这三个系统大部分时间是非常冲突的。比如传统观念中阴柔阴柔的女性,在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文化环境中,似乎无法获得话语权和自主权。女人要想和男人竞争,那么女人就要在生理特征和气质上“男性化”、“男性化”,成为“女强人”。但这样的女性会在婚恋市场上失败,因为她们“没有足够的小女人”。如果你想成为男人眼中的优秀女人,总是做出取悦男人的姿态,往往会被认为是女人群体中的人为背叛者,是割裂女人之间纽带,挤压对方往上爬的女人。因为女性很难同时满足三种不同的价值体系,所以对自己和他人的认知往往处于徘徊状态。
女性的社会地位变化比男性更大,这使得她们的关系不断变化,很难确定她们与其他女性的地位。由于社会资源的匮乏,大多数女性只能通过归属男性的方式获得社会生存,依靠男性给予价值。在这个过程中,女人的社会地位与婚姻紧密结合,随时处于不可预知的状态。只要能得到一个高等级的男性,就能获得决定性的阶级提升。所以,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围绕着女人的归属,也就是被男人选择的斗争。只要我们还处在一个所有同性都需要被视为对手的社会,女性就很难做到雌雄同体。
即使以男性为中心的女性友谊不把对方视为直接竞争对手,女性之间的友谊也往往有失去主体性的危险——闺蜜往往与以男性为中心的婚恋问题息息相关。
在文学、影视作品中,这种现象表现得淋漓尽致:早些年被改编成电视剧的朱德庸的漫画《粉红女郎》中的几个女朋友,分别被命名为婚姻狂热者、万人迷、男人女人和哈妹...单从绰号就可以看出,这些女性的形象和生活都是以男性视角为中心的。而他们的生活都围绕着“谁在谈恋爱”、“谁分手了”、“谁要结婚了”。在亦舒写的《我的前半生》改编的同名电视剧中,虽然有很多关于女性友情的讨论,但两个好朋友的感情却完全纠结在他们与男性的亲密关系中,以男性为核心和主线。唐静与罗子君的友谊表现在,当罗子君的丈夫出轨时,唐静亲自警告并“撕了他的小三”,帮助罗子君走出离婚后的困境。两人的友谊也在《男人》中破裂了——罗子君和唐静的男朋友相爱了。相比之下,《欢乐颂》在题材上更加开放,包括一些职业和代际关系。但纵观五位女主角的感情,很多时候都是升华为对彼此爱情关系的帮助和建议,生活主题也与大川的婚恋有关。......
粉红女郎剧照。
我前半生的剧照。
欢乐颂剧照。
这种表现女性友情的方式值得探讨,因为它呈现出了与男性友情完全不同的形式。在表达男人“兄弟情”的作品中,我们经常看到男人因为坚持相同的理想,有相同的爱好,从事相同的事业而建立感情,成为朋友。但恰恰相反,闺蜜的感情往往只与分享恋爱经历和私人感情有关。比如很多偶像剧里,闺蜜负责充当男女主角感情的助推器。相应的,当闺蜜有了自己的爱情,女主角也会扮演帮助者的角色。很难看到他们有相同的特殊兴趣或职业目标。虽然性格和生活经历不同,但他们的同性友谊也享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成为爱情之外的另一个避风港。
其实类似的呈现方式都有现实基础。心理学家的调查研究表明,男性更喜欢“做活动”来增进和维持友谊;女性关系的亲密更多的表现在情感和感受的交流和分享——“男人分享活动,女人分享情绪。”
有人认为这说明女性的友谊比男性的友谊更深更近。然而,女人围绕婚姻和爱情建立的友谊取决于分享私人感情。第一,帮助对方获得“婚姻和爱情的幸福”是友谊的核心。一旦双方利益发生冲突(比如婚恋中的竞争或隔阂),友谊就很容易分崩离析。在分崩离析的过程中,之前的友谊主要建立在彼此的隐私/情感暴露上。四个在小时代从中学开始就是好朋友的女生就是典型的例子。当她们感觉到朋友和男朋友有一腿的时候,她们多年的深厚友谊迅速崩塌。第二,女人的友情永远排在婚姻和爱情的重要性之后。因为婚恋的变化,他们的友情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与男性群体中“兄弟如兄弟,女人如衣服”的说法不同,女性友谊中女朋友往往需要给男朋友/老公让路。
小时代的剧照。
这种女性友谊不是自然形成的,它有着深刻的历史和社会原因,就像女性的自我认知和人生规划一样。正如法国存在主义作家、女权主义学者西蒙娜·德·波伏娃几十年前提出的,“他是主体,是绝对,她是他者”。虽然时代进步了,但女性特征仍然是按照男权文化的“他者”规定,围绕着男性主体形成的。
在历史上,对于大多数女性来说,家庭是唯一的生活场所,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茶馆/咖啡馆、市场、广场等男性可以聚集、发展友谊的公共场所,都是禁止女性出入的。所以女性友谊往往局限于闺房,发生在私生活中。此外,受教育程度低,他们之间的友谊往往只是浅层次的交流,仅限于普通的家庭生活,充满了情感的表达、需求和心理的展示,因此并不足以发展出真正的友谊。同时,相对于配偶关系、母子关系、亲属关系,社会显然期望女性友谊是二等的,维持深厚持久的友谊是不现实的。
在现代社会,虽然女性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放,但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和期望,几乎不可避免地使她们在家庭中比男性更受家务、育儿等事务的束缚。为人妻为人母被称赞为天经地义,是通往幸福的必经之路。因此,当生活的重心放在家庭上时,留给女性维持那些亲密友谊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如果家庭事务的负担更重,他们的接触圈子就会变小。
调查数据显示,在结婚和为人父母的早期,女性的友谊比男性明显收缩。原因是结婚生子后,女性最认可的社会身份往往变成了“某某的妈妈”,生活围绕着孩子转,身边很少有女性的社交圈。尤其是当一个女人选择或被迫成为家庭主妇时,与社会的联系进一步切断。对他们来说,也许最便捷的交友方式就是建立“妈妈群”。
然而,在“母亲”这个以生活状态而非利益或理想为纽带的社交圈里,女性很难建立起真实而深刻的情感联系,大多只是停留在表面的人际交往上。同时,这个社交圈里往往存在大量的攀比和竞争元素,最终成为一个虚伪的“塑料姐妹花”。
姐妹情能实现吗?由于性别刻板印象、社会阶层和性别不平等,女性之间的友谊比男性之间更容易发生冲突,也更难维持。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上述社会现状和女性困境往往被忽视,女性友谊的不稳定往往被归因于女性的特点。
如果你看了微博、知乎、微信微信官方账号、论坛等社交平台上关于女性友情的言论,你会发现,女性被归类为脆弱、爱炫耀、爱攀比、爱吃醋。他们会为了一个比自己家境好的女朋友而背地里记仇,也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反目成仇。很多网友都提到,如果想发展一段友谊,一定要避免一些“女人味”。很多女性甚至强调自己“不喜欢和其他女生交朋友,因为女生太忙/虚伪”。情感类节目主持人涂磊曾在节目中说过以下几句话,可以代表一个共同的观点:
“我觉得女人之间的友谊很难得。即使存在,也不是女性之间,而是其中一方多为男性。她作为男人豁达、直爽、开朗,但作为女人却少了些嫉妒、虚荣和好胜。这样的闺蜜可以维持很久,大多数女人之间不会有友谊。”绿皮书剧照。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分裂言论——女性只有被社会接纳为“名誉男”,才能拥有男性所能享有的良好情感关系。人们常常会恭维一个女人“与其他女孩不同”,但表面恭维的背后,是她永远无法真正融入男性双性同体的现实。只要她不得不在三种不同的社会价值衡量体系中反复挣扎,女性就会有也不会成为“兄弟情”的一部分,就像电影《绿皮书》中试图进入白人中产阶级生活的黑人一样。对女性特征的攻击和污名化,只会导致女性身份的进一步分裂。
尽管如此,我们也不必对女性的友谊完全悲观。复杂的竞争关系和艰难的环境可以扼杀友谊,但也可以给女性的友谊带来一些特殊的品质。从中成长起来的闺蜜之爱,是一种复杂而珍贵的产物。
我的天才女友,意大利著名作家埃琳娜·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第一部,去年被改编成影视作品,获得广泛好评。它讲述了两位女主人公莉拉和埃琳娜的少女时代的故事。他们的故事从相识到现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艰难的环境下,两个同样是弱者的女孩互相扶持,互相嫉妒,互相猜疑,不断互相学习,从而成长。
我天才女友的剧照。
而且,宝贵的友谊不仅可以成为私人生活的慰藉和情感支撑,还可以在更大的层面上发挥作用,成为影响大众生活和社会的助推器。早在古典希腊时期,许多城邦的友谊就已经成为公共生活中个体之间具有美善感的个人关系。亚里士多德认为,公民之间的友谊是维系城邦团结的基本纽带。工业革命后,随着传统社会团结机制的解体和人际交往的异化,德国社会学家费迪南德·托恩尼斯(Ferdinand T?Nnies)在* * *身份与社会中说,友谊可以成为一种精神纽带,成为人们一起工作、想法一致的基础。法国社会学家埃米尔·杜尔凯姆也将友谊视为一种社会团结的机制,以应对19世纪的社会失范。对于常年处于社会弱势群体的女性来说,友谊已经成为一种相互依赖、相互帮助和权利斗争的重要形式。
“* * *身体和社会一样”
译者:张
版本:商务印书馆2065438+2009年2月
早在18-19世纪,英国女性就试图通过友谊俱乐部的形式形成* * *雌雄同体。妇女会为会员提供的服务主要是疾病、生育、丧葬津贴和抚恤金,此外还有定期的宴请和娱乐活动,一些妇女会还创建了自己的图书馆,供会员学习。虽然由于政府政策的原因,妇女友好协会的存在时间不长,但它在妇女福利的供给方面发挥了先锋作用。在工业革命蓬勃发展的18-19世纪,女性友谊对于工薪阶层女性的就业,降低家庭生活风险,解除女性的后顾之忧将具有重要意义。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爆发的女权运动是女性友谊的另一个标杆。女性关系告别了摆在男性面前的“争宠”和大大小小的内部矛盾,在女权主义的倡导下朝着团结和反抗男权主义的方向发展。走上街头的女性抗议者,支持私人堕胎的医生护士,参加妇女组织的家庭主妇,为了帮助自己的朋友和同胞,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和牺牲。这说明女性之间的友谊不仅仅是个体肯定或满足自己的一种方式,还具有通过女性的结合来挑战现有性别关系和社会秩序的能力。
近年来,“姐妹联盟”借助互联网的力量复兴了。无论是席卷全球的反对性骚扰的#Me Too运动,还是最近美国女性发起的反对堕胎法案的运动,都有很多女性相互欣赏,相互支持,并肩战斗。他们也许在生活中互不相识,分隔在大洋的两端,也从未与对方分享过私人的爱情生活,但在更广阔的层面上,他们已经形成了* * *同体,这也是值得人们感叹的——友谊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