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叶草青青
01
覃蒹葭嫁给白珩那天,整个钦州城的人都在看她笑话。
她爹覃正峰生前是状元郎,曾官至宰相,是整个钦州城的骄傲。可她覃蒹葭,偏要在爹死娘疯后,放弃无数仰慕她的名门公子,放着享福的生活不要,执意下嫁给算命先生白珩。
你以为生活跟戏文一样,富家小姐爱上穷酸才子,才子奋发图强,仕途爱情两开花。两人最终和和美美,幸幸福福?拉倒吧,你还没等到才子出人头地,就能把自己熬死。
这是钦州城的女人们对蒹葭下嫁最真实的感受,也许她们的出身不如蒹葭,但在嫁人这件事上,她们觉得自己赢了蒹葭。
可惜如此美娇娘,便宜了那个穷算命的书生!今日,白珩是全城男人***同仇恨的对象。他们在酒肆边、在街道上、在每个角落盯着那顶着一朵大红绸缎花的寒酸小花轿,想着怎就没人抢亲?
02
蒹葭坐在轿子里,一颠一颠的,大红盖头下的眼睛盯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嘴里念念有词:“九百八十、九百八十一……”
旁人议论纷纷,她充耳不闻。轿子前没有热闹的吹吹打打,白珩现在能给她的,只有这顶大红花轿。
她本欲自己出钱安排婚事礼仪,奈何白珩不愿,还不让她带嫁妆。他说,有你足矣。
她知道,白珩只是怕她因为自己再和族中人争执。毕竟,她为了嫁给他,已经众叛亲离。连因为爹爹去世伤心过度而精神失常的母亲,也被堂叔留在族中。
今日出嫁,族中无一人相送,从今以后,蒹葭就只有白珩了。
当轿子出了城,离城郊的一座小院还有两里路时,先前那些男女老少的目光与声音,终于远去。四野寂寂,似乎安宁祥和。
可蒹葭刚数到八千五百,轿子却突然不颠了。
“到了?”蒹葭轻声询问,回应她的,只有暖风拂轿帘的微微响动。
没有听到回答的蒹葭心里咯噔一下,抬手扯下盖头,掀开轿帘。
然而,入目满是黑暗。她刚探出头,便被罩上一个黑布袋。万众期待的抢亲,终究还是来了。
03
被歹人扛在肩上时,蒹葭居然没有挣扎,不知是淡定如斯还是恐惧如此。
一出好戏正在上演,可惜那些看笑话的人没有跟上来,抬喜轿的轿夫也不知所踪。
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鼻尖,蒹葭又开始感受到颠簸,只是这人的肩膀,比轿子平稳多了。她在黑暗中嫣然一笑,然后大声数道:“八千五百零一、八千五百零二……”
她每数一下,歹人便顿一下。歹人每顿一下,她就数得越大声。
数到九千九百八十八时,蒹葭听见了木门发出沉闷腐朽的声音,但门内的狗叫鸡鸣,却显然兴奋得很!似乎,它们在欢迎她。
蒹葭笑出声来,连带数数的声音都满含笑意。
“九千九百九十九。”最后一个数是歹人自己数的,话音落下时,蒹葭刚好被平稳放在床上端坐着。
满屋子都是新鲜竹子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的皂角味道,不用看,蒹葭也知道,白珩自己伐竹制了不少新家具,还把家里的床单都浆洗过。
“玩够了,不玩了!”她嘟囔道,不等白珩动手,便自己取下黑布袋。
04
刚一睁开眼,一杯温热的茶便递了过来:“今日你嫁与我,统***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真是个好意头。”
白珩坐在蒹葭旁边,白皙的手抚上蒹葭的脸,将她凌乱的碎发一一拢到耳后。
“今日为何演这一出抢亲戏码?”好戏已落幕,蒹葭却依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便于你来日后悔,有理由可以一走了之。”白珩放下手,认真地望着她。
蒹葭看到,白珩眸子里的自己落泪了,嘴却不饶人:“那你以后对我好点。”
白珩揽她入怀,任她的泪濡湿胸前的衣衫,坚定道:“那是自然。”
蒹葭发觉,他语带哽咽。
泪眼朦胧中,她想起彼此初见的场景。
有个女子在白珩的摊前算姻缘,他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个好歹。
客人急了:“我的姻缘就这般难言?”
“小姐的姻缘极好,将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真?”客人有些雀跃。
“千真万确。”白珩见她笑,自己也笑起来,恰到好处掩饰住红透的耳根。
那位客人,便是当日看起来百无聊赖的蒹葭。
05
后来,蒹葭追根问底,极好的姻缘在哪里?
白珩答不上来,蒹葭便日日去寻他算命,非要他答出来不可。
终于,白珩忍不住了,似笑非笑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都说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可往往深情,都有迹可循。
白珩知道,他对蒹葭的深情,源于年少时豪门府邸内那位俏生生的小女孩端出来的一碗米。
蒹葭也明白,自己的深情,来自幼时那个因为一碗米就坚持要给自家当三天烧火小工的倔强少年。
他以为,她记不得了。她也以为,他忘记了。
重逢时,一个掩饰喜悦,一个刻意靠近。冥冥之中,月老已在两人手腕系上红绳。
她闹,他陪她闹,她笑,他陪她笑。她被倾慕者强行拉走,他英雄救美,被揍成猪头。
06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意味着我们会长长久久”,哭累了的蒹葭坐起来,狠狠弹了一下白珩脑门,“以后不许说胡话。”
“遵命,娘子。”白珩吃痛,却笑嘻嘻应了。
之后,二人点了一对红烛,饮过交杯酒,***赴巫山云雨。
钦州城的人没有想过,那穷算命书生真将日子过成了戏文。
边疆动乱,白珩弃笔从戎,等五年后归来时,已战功赫赫。
原以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蒹葭,自小因一位有心气的少年感染,也学着自己劳作。所以厨艺女红,她样样不差。在等白珩的几年,她还开起了自己的绣庄。
她曾写给白珩一封家书,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安好!愿安!
一年春日,白珩带着一身荣耀回来,蒹葭还在绣架前忙来忙去。见到他时,嫣然一笑如当年:“到了?”
四目相对,未语泪千行。
07
白珩用自己获得的赏赐置办了新的宅子,还把蒹葭的娘亲接过来一起住。
她娘还是糊里糊涂的,但一看见白珩,就可劲儿笑,笑声朗朗,很是开心。
又是一年春,蒹葭在院子里置办了酒席。娘亲喝得微醺便回房小憩,只剩蒹葭夫妻二人。
他们饮一杯酒,唱一首歌,从“蒹葭苍苍”唱到“桃之夭夭”,好不快活。那条曾充当迎亲客的老狗也兴奋得汪汪叫。
酒正酣,兴正浓,蒹葭突然高举酒杯,对着苍天,虔诚祈祷:“吾生三愿,一愿相公长命千岁,二愿自己身体康健,三愿我们夫妻如同梁上成双成对的燕子,恩爱不疑至白头,余生长聚不分离。”
白珩蓦地湿了眼眶,蒹葭把这些年的思念都藏在了这些愿望里。
他余生所愿,守着蒹葭,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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