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西游记》,“真假悟空”是最精彩的戏之一,不管是原著还是电视剧,亦或是各种改编的电影。从小,我们看到的各种作品中的演绎基本上最后都是“六耳猕猴”假扮的孙悟空死了,“灵明石猴”的真版孙悟空赢了,后来取得真经,成了斗战胜佛。
不过,近些年却出现了另外一种说法:被打死的才是真正的孙悟空,去到西天取得真经的是如来安排的六耳猕猴。而且,这种观点的赞同者人数颇多,甚至渐渐成了主流观点。
先来看看,孙悟空和六耳猕猴到底是两只什么样的猴子,为什么会长的一模一样?第五十八回“二心搅乱大乾坤 一体难修真寂灭”,真假悟空上天下地跑了一圈,也没能分出谁真谁假,就一起来到了如来面前,如来就说起周天种类,有五仙五虫,更有四猴,这四猴指的是什么呢?——
如来道:“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我观假悟空乃六耳猕猴也。此猴若立一处,能知千里外之事,凡人说话,亦能知之,故此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与真悟空同象同音者,六耳猕猴也。”
佛祖在这解释了,为什么假悟空是六耳猕猴,他为什么会跟真悟空一模一样,有哪些本事。但是,这些说法确实有前后矛盾的地方,比如,说六耳猕猴的特点时说到: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说白了就是能知过去未来,相当于会算卦。那事实是这样吗?
我们来看第五十七回“真行者落伽山诉苦 假猴王水帘洞誊文”,假悟空打了唐师父,抢走了包袱行李,沙和尚只身前往花果山索要东西,行经三昼夜,方到了东洋大海。近前仔细再看,原来是孙行者高坐石台之上,双手扯着一张纸,朗朗地念着唐僧的通关文牒,而且是念了一遍又一遍:
沙僧听得是通关文牒,止不住近前厉声高叫:“师兄,师父的关文你念他怎的?”那行者闻言急抬头,不认得是沙僧,叫:“拿来,拿来!”众猴一齐围绕,把沙僧拖拖扯扯,拿近前来,喝道:“你是何人,擅敢近吾仙洞?”
沙僧见他变了脸,不肯相认,只得说:师兄,若不恨师父,还念昔日解脱之恩,同小弟将行李回见师父,***上西天,了此正果。倘怨恨之深,不肯同去,千万把包袱赐弟,兄在深山,乐桑榆晚景,亦诚两全其美也。
假孙悟空一听:呵呵,笑话!我打唐僧,抢行李,不因我不上西方,亦不因我爱居此地。我今熟读了牒文,我自己上西方拜佛求经,送上东土,我独成功,教那南赡部洲人立我为祖,万代传名也。
沙僧也笑了:谁不知道唐僧取经咚哩个咚,哪里有个孙行者取经之说。
假悟空说:“贤弟,你原来懞懂,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谅你说你有唐僧,同我保护,我就没有唐僧?我这里另选个有道的真僧在此,老孙独力扶持,有何不可!已选明日起身去矣。你不信,待我请来你看。”叫:“小的们,快请老师父出来。”果跑进去,牵出一匹白马,请出一个唐三藏,跟着一个八戒,挑着行李;一个沙僧,拿着锡杖。
好吧,这么山寨的一个取经队伍,沙僧气得脸更青了,降妖杖一挥,假沙僧就被打死了,原来是一个猴精变得。
疑问在这里就出现了:假悟空如果是六耳猕猴,知过去未来的话,怎么会不认识沙僧呢?既然不认识沙僧,在沙僧到来之前他是怎么变出来一个假的取经队伍的?吴先生果然是年纪大了,记不清楚了?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这个事情是别人安排好的,假悟空只是参与者,还没来得及看见已经变好的取经队伍。于是,不知道沙僧长什么样子。
到底是什么情况呢?我们继续往下看。
真孙悟空因为打杀了强盗,再次被师父逐出师门,伤心欲绝,就去了南海观世音菩萨的落伽山,第五十七回“真行者落伽山诉苦 假猴王水帘洞誊文”,菩萨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教育悟空:
菩萨道:“唐三藏奉旨投西,一心要秉善为僧,决不轻伤性命。似你有无量神通,何苦打死许多草寇!草寇虽是不良,到底是个人身,不该打死,比那妖禽怪兽、鬼魅精魔不同。那个打死,是你的功绩;这人身打死,还是你的不仁。但祛退散,自然救了你师父,据我公论,还是你的不善。”
悟空一听,这边跟菩萨就撒娇矫情上了。非要菩萨给摘下紧箍儿,不然就上西天找佛祖给取了,干脆回水帘洞当猴王去算了。一听就是气话,又不是没回去过,后来不还是屁颠屁颠回来了。至于为什么孙悟空之前离开取经队伍还会回来,我们改天可以详细说。
菩萨说:“你且住,我与你看看祥晦如何。”行者道:“不消看,只这样不祥也了。”菩萨道:“我不看你,看唐僧的祥晦。”好菩萨,端坐莲台,运心三界,慧眼遥观,遍周宇宙,霎时间开口道:“悟空,你那师父顷刻之际,就有伤身之难,不久便来寻你。你只在此处,待我与唐僧说,教他还同你去取经,了成正果。”
菩萨知道唐师父即将面临伤身之难,但是,她没有让悟空赶快去救师父,而是把悟空留下了。这是为什么嘞?很不合常理啊。不是应该在事情发生之前赶快制止吗?难道菩萨是希望它发生,并且要阻止猴子前去制止吗?这样的做法分明就是给假孙悟空提供作案时间啊。
接着,去花果山找悟空要行李的沙僧就到了落伽山跟菩萨告状。
菩萨道:“悟净,不要赖人,悟空到此今已四日,我更不曾放他回去,他那里有另请唐僧、自去取经之意?”沙僧道:“见如今水帘洞有一个孙行者,怎敢欺诳?”菩萨道:“既如此,你休发急,教悟空与你同去花果山看看。是真难灭,是假易除,到那里自见分晓。”
这句话很有深意:是真难灭,是假易除。结果怎样呢?第五十八回“二心搅乱大乾坤 一体难修真寂灭”,这行者与沙僧拜辞了菩萨,纵起两道祥光,离了南海,直往花果山而去,结果就看到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孙猴子:
这大圣怒发,一撒手,撇了沙和尚,掣铁棒上前骂道:“你是何等妖邪,敢变我的相貌,敢占我的儿孙,擅居吾仙洞,擅作这威福!”
两猴儿这一交上手,就难解难分——
两条棒,二猴精,这场相敌实非轻。都要护持唐御弟,各施功绩立英名。真猴实受沙门教,假怪虚称佛子情。盖为神通多变化,无真无假两相平。一个是混元一气齐天圣,一个是久炼千灵缩地精。这个是如意金箍棒,那个是随心铁杆兵。隔架遮拦无胜败,撑持抵敌没输赢。先前交手在洞外,少顷争持起半空。
再回味一下菩萨说那句话:是真难灭,是假易除,到那里自见分晓。两个大圣实在分不出高下,辨不出真假,于是上天入地开始找人帮忙。从落伽山到南天门,再到凌霄宝殿,玉帝分辨不出,着李天王拿照妖镜出来:
天王即取镜照住,请玉帝同众神观看。镜中乃是两个孙悟空的影子,金箍衣服,毫发不差。玉帝亦辨不出,赶出殿外。这大圣呵呵冷笑,那行者也哈哈欢喜,揪头抹颈,复打出天门,坠落西方路上道:“我和你见师父去,我和你见师父去!”
唐师父也分辨不出,念了紧箍咒,两个猴子一样疼。最后,来到了森罗殿要查生死簿。猴子真是忘性大,当年谁涂改了生死簿,现在又来看,晚了!
为什么谛听听出来了,但却不敢说呢?有人认为,这是因为六耳猕猴是佛祖安排的,所以谛听不敢说,这有点牵强。因为谛听只能听出来这是什么怪,但恐怕很难知道高层的人事安排。如来安排一只猴子去假扮悟空,会提前告诉谛听吗?不合常理,谛听觉得害怕不敢说的原因,很有可能真如他所说:这个怪与孙大圣无二,所以害怕。恐怕当年孙猴子大闹幽冥界的时候,也给谛听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才不说。
于是,两只猴子一起去找了如来。如来煞有介事地讲了他们的区别和出处,就是咱们开头说过的场景。但是,疑问又一次出现了:作为一只能知过去未来的猴子,六耳猕猴已经知道找如来就是个死,为什么还要去呢?于是,有人说,那是因为死的不是他,是孙悟空?果然是这样吗?
这种说法当然站不住脚,真相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