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先入者为主"。先接受的信息一定比后接受的信息对我们的影响更深,所以,一定要让"乐之"在先","知之"在后。
用今天的话说,好比家长辅导小孩学习,与其带他背书、做题,不妨先把课本扔开,在潜移默化当中培养他对学习的兴趣。有了浓厚的兴趣就好比上紧了发条,再也不需要别人督促了。
苏轼拿孔子举例,说孔子就属于先"乐之",后"知之"的人。说起对儒家知识的掌握,孔子那些高徒都很厉害,未必就赶不上孔子,但是,在遭遇磨难的时候,有的人生气,有的人沮丧,有的人动摇,只有孔子依然故我。
这种差距从何而来呢?只在于这些高徒对儒家知识缺乏像孔子那样的发自内心的热爱。
在太平无事的时候,孔子和高徒们的表现应该差不太多,但是,磨难是一块试金石,让所有人高下立判。
所以,很多人追随孔子,追随了一辈子,难道还有什么知识没有从孔子那里学到吗?当然不是,他们追随在孔子身边,只是为了能多受孔子的一点感染,让自己在理性上已经完全掌握的知识内化为自己的一部分,成为自己发自内心去热爱的东西。
苏轼的这些分析,如果翻译成阳明心学的术语,就是所谓"知行合一"、"真知必能行",但苏轼讲得实在比王阳明清楚明白太多,也合情合理太多。蜀学的湮没无闻,确实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宋哲宗元祐年间,困扰苏轼的除了洛蜀党争之外,还有其他种种的党争和人事纠葛。这就导致苏轼很难在中央继续立足,只能去做地方官了。苏轼颠沛流离的人生,又一次上路了。
从元祐四年春天,54岁的苏轼去杭州任职算起,苏轼人生最后的12年,基本上远离了北宋的政治中心,除了偶尔被调回京城,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地方官,而且,随着党争形势的恶化,苏轼越变越远,最远贬到了海南。
但是,苏轼的难能可贵在于,他既能写奔放超脱的诗词,也能脚踏实地做实事。他的地方官,做得相当不错。这一次,我们就来说说扬州市长任上的苏轼。
其实,比起做中央官来,做地方官是一件相当烦人的事,必须直接面对很多繁琐细碎的具体事物。似乎越是伟大的诗人,就越是缺乏处理实际政务的才干。
我们很难想象李白、杜甫能管理几千几万的劳工治水,或者做好人口统计,催收税款。这些俗物似乎只能消磨诗人的意志,和浪漫主义情怀水火不容。
但苏轼跟那些普通诗人很不一样。
苏轼在很多地方做过市长,行政风格和他的学术风格一样:近人情。所以,像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嫉恶如仇、明察秋毫这些通常被用来形容清官的词,通通和苏轼无关。
如果要在北宋找一位名臣,完全当得起上述褒义词,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人一定是包青天。在中国的市井文化里,包拯可以说是太平时代里排名第一的文管典范。老百姓总会期待着,如果每一位官员都能像包拯那样,该有多好啊!
但一些有见识的儒家学者,偏偏有着另外的看法。明末清初的王夫之——船山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位学者。
首先我们应当知道,王夫之的学术水平和思想高度都是当时第一流的,他的道德操守也是毋庸置疑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把包拯和海瑞相提并论,说他们只会被愚昧的百姓追捧,其实于国于民都为害不浅。
王夫之对《易经》做过注释,他的《周易内传》就拿包拯举过例子。《易经》大过卦的九三爻是阳爻处在阳位,不是好事。
王夫之说:这表示领导急躁进取,却不体恤下面的人——包拯被重用的时候,有识之士所以担心他会危害国家,是因为包拯就属于这种急躁进取的人,根本不管手下的人能不能跟得上他。
为什么不近人情还能得到历朝历代无数百姓的仰慕呢?
因为老百姓是拿神的标准来想象包拯的。神不是人,当然不近人情。神无所不知,能力非凡,能对任何不当行为施加外科手术式的精准打击,能确保每个人都得到恰如其分的奖赏或惩罚。
但是,真实的包拯,毕竟只是人,不是神。人要想做到外科手术式的行政效果,既不可能,也会带来很严重的连带伤害。
苏轼做官的风格刚好跟包拯相反。苏轼近人情,包拯不近人情。苏轼会怎么做呢?以包青天的标准来看,他实在很让人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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