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们常常被大人问,长大以后你的理想是什么?你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是比抓周还要残酷的,因为相对于一周岁屁也不懂的娃娃,这个问题被质询的时点通常是在小学一二年级,俗话说,“七八岁,狗都嫌”,你满嘴胡嘞嘞的时候没准儿就要挨上一顿胖揍,理想太小了会被说没出息,太大了背负上不谦虚的骂名。有统计表明,七成以上的七零后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回答是:科学家,scientist。
三十几年过去了,我们经历了中学大学,不再有人问我们这个搞笑的问题,因为自从小学三年级以降,我们的作文题目就不会有《我的理想》了。也很少有人会提到这个问题,直到一次喝醉了我眼睛迷离的问留在母校搞科研的映远同学:你可以称之为科学家吗?他圆圆的脑袋停止了晃动,蹬着大大的眼睛突然严肃起来,考虑了良久,有些嗫喏的说:算是吧。我一下子酒就醒了,要知道,他可是我们系最谦逊的人了,与科学家能够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近距离接触,该是何其荣耀的事情!我一下子就回到了在我故乡的小村子里,淌着大鼻涕哈喇子望着大人手里压岁钱的角票分票,被逼问“What kind of person do you want to be?”时的忐忑窘态。
事实上,我真的有可能有幸与一位真正的科学家一起,作为全班留在哈市仅存的两名同学。映远同学,面相上看起来就十分聪明了,聪明得十分冲动。目前已经是博士间教授的他,已经是某专业领域,比如我们系赖以成名的机器人,的高级专家。除了那些骇人听闻的博导泰斗们,他应该是我系最具学术水平的人之一了。
映远是一个极其严肃的人,这也是治学严谨的老学究之通病。他来自山西省大同市,说来也怪,在那个据说煤灰飞舞市民多以卖炭翁形象出没的城市成长起来的他长得十分雪白,我们班好像肤色没有他那么好的,包括三位女神。等等,好像另一位朱姓同学政政也白,再就是王博导。真是既生瑜何生亮,这个王博导,不但科研造诣在映远之上,肤色也与映远难分伯仲,弄得映远在学术选美两界都不能独享其尊,几次酒局上,他对王博导的羡慕嫉妒恨,溢于言表。
从映远同学的身上,我颠覆了脑海里对科学家的概念。想来我也真是幼稚,科学家不必耄耋鹤发,他们只是知识比正常人多一些、在某一自然科学方面比正常人研究的更深入一些罢了。科学家如映远,也本该年富力强,这样才能少年强则国强。我们应该佩服自己与科学家有一些相同的经历和心情,比如在大学上自习的时候,我们3073的几个总爱去偏远的管理学院或者节能楼,无他,我们起得太晚,占不到别的热门教学楼自习室的座位。而映远却总能在主楼有一席之地,这一方面是因为他起得确实早,另一方面一个同样起得很早的女生是他暗恋的对象,科学家的青年时代往往是内秀的和害羞的,他能做到的只能是坐在心仪女子的后座,一亲弥漫的芳泽。
映远上学的时候不和我们班主流的男生在一个宿舍片区,却也对已经拆除的一舍满怀深情。我曾和映远计划组成钉子户阻拦拆迁,最终也是落得在废墟前留一张影了事。有些事情通过不懈的努力可以勇攀高峰,比如他作为科学家这个人设所从事的科研工作,他癫狂的时候可以让机器人跳舞,但是对这些行政命令也是无能为力。那晚,恰巧海丰来哈,映远执意要带着我俩到工地去看看,他是不是在想倔强如海丰,能不能螳臂当车,事实证明这显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科学家和我们一起居住过的的地方就这样成为历史了。岁月的车轮隆隆滚动,有些东西被埋葬成了历史,只有科学家的成果满载人类对幸福生活的期望,陆续出现在各种实际的应用和后来莘莘学子的教科书中。
映远生性耿直、做事务实,这也是科学家群体的***同特点。映远毕业不久就放弃了北京中科院的工作考回母校,矢志在机电领域有所建树。由于一直在哈尔滨,我们见面的机会较多,研究生时代他辅助导师画图画的极为认真,小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满了工程验算的详细推理过程,令我叹为观止;作为学者的他著述颇丰,各种学术期刊都能百度到他的大作,每次约他时,他基本上都是在教研室加班,他过的是一种标准的科学家生活,这一点十分切合我对于科学家日常的设定,令我十分钦佩和赞叹。
我以我的大学同学,科学家朱映远为光荣。寻常饭局,酒酣耳热之际,面对着已然不怎么熟悉科学家这种提法转而以职称职务论英雄的凡夫俗子们,骄傲的高谈阔论起映远的故事,脑海里努力拂去他大学时大谈吕后时的狰狞面容,吹嘘他了不得的成就,赢得一片惊羡的目光,顿时怡然自得。碰巧有一回,朋友带了小儿一起赴宴,听得感动、马上设问:“说,长大了你想干什么?”孩子心里有数,大声回答:“科学家!”一时童音清脆、掌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