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时候，我觉得有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不会自己吃饭的姐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苦难。我感到尴尬和自卑。十五岁那年，母亲的乳腺癌让我明白，苦难还有另一层含义，会让我感到恐惧和害怕；很多年过去了，我也很努力。我不敢懈怠，不敢偷懒，不敢错过每一个让妈妈和妹妹过得更舒服的机会。我想，当日子终于悄悄过去的时候，我妈又被查出癌症了。到了后期，我才知道，苦难是没有尽头的。
我忘了知道诊断结果那一刻的感受，大概是麻木了。我妈很快就知道了结果，但我没有隐瞒。我被这个消息弄得不知所措，但还是忍不住哭了。我跌跌撞撞地倒在她面前，抱着她哭了。我的哭声吓到了妹妹，她躺在床上，两条细长的胳膊伸向她，满是泪水。妈妈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掏出手帕给我擦眼泪:“别哭了，你吓到我妹妹了。”她慢慢走向姐姐，把她抱在怀里。我看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每天都跑回家。我买了不到一年的手推车打不开，也不工作。我计划明年和我的母亲和姐姐一起度过。我每天都去市场，给我妹妹买蔬菜，水果，年货和各种可爱的玩具。陪妈妈一起炸鱼、肉、炒鸡炒麻叶，和妈妈一起蒸小笼包、蒸枣山，和姐姐一起玩各种游戏。母亲说:“儿子，请你帮妈妈收拾一下西屋。过完年你妹就18岁了。这些年她一直和妈妈住一个房间，这样她就可以收拾西屋，有自己的房间了。”我答应把西屋的杂物一件件拎出来，买了乳胶漆粉刷墙壁，买了漂亮的床，买了一排漂亮的柜子，装了漂亮的窗帘，装了漂亮的手电筒，把妹妹推进去看，兴奋得双臂狂舞。
除夕夜，连我父亲也从房间里出来了。时隔多年，一家四口一起度过了一个团圆年，我妈破例喝了酒。看春晚，逗妹妹，喝了点酒，已经是深夜了。我父亲累了，回去睡觉了。妹妹累了，在妈妈怀里睡着了。母亲给我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儿子，这些年我受了你的苦。”我转身擦去眼泪，咽了下去:“妈，别这么说。受苦的是你。没有人比你更痛苦。”妈妈也一口气喝完了。她微微笑了笑:“你以后要听妈妈的话，你要找个好姑娘嫁，你要和别人好好过日子，你不能学你爸爸，你要善解人意，爱你老婆，爱你孩子。”我低下头:“好吧，随你怎么说。”妈妈又喝了一杯，苍白的皮肤是淡淡的红色，但看起来还不错:“儿子，你很聪明，你能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你知道别人不懂的事情，你的老师夸你将来成功，能考上好大学。”我看了一眼她的白发:“老师说安慰你真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时候被剥过皮，屁股上有指甲。我坐不住了。”妈妈抓起杯子喝了一口:“你不肯上学，我揍你一顿。妈妈知道你心疼妹妹没人照顾，妈妈累，你想帮妈妈赚钱，你屁股疼，妈妈心疼。”我又低下头，让眼泪落到地上。当时他妈妈打了他，但是他没有跑。他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让她的巴掌落在他身上。不疼，真的不疼。我妈刚做完手术没几天，没力气。打了几下，她抱着我哭了。那时她的头发变白了。我忘了。我只记得在那之后，我妈妈是灰色的。
大概喝了一斤多，醉了，后来我妈说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我不肯回我家，就待在我妈家，没有出去拜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朋友出去玩，就和我妈和我姐在一起。第五天下午，妈妈给我准备了一盒牛奶和几袋水果，叫我回房间。明天一早我要去我奶奶家看她奶奶。我说去看看我奶奶就可以了，不用回我家了。我妈笑着说:“行了，别整天盯着我妈。这几天你都要待在这里，你姐叫你一大早就闹。明天让她睡懒觉，你明天早点回来。”看到她状态很好，我心想，别自己吓自己。看她精神状态不错，回去换身衣服就可以了。
我睡不着。我整夜翻来覆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起了许多童年的事情。我妹妹出生的时候，我七岁。我记得。我记得我胖乎乎的妹妹很漂亮。我记得她的笑容很纯真。我记得我喜欢逗她。我记得我试图偷偷背着她出去和朋友炫耀。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看到我妈偷偷的哭，我爸搬出了我妈的卧室，一个人住在东屋。我问我妈和我姐什么时候谈，我问我妈和我姐什么时候走，我妈一直不回答。后来，我就不再问了。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得知，姐姐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她是脑瘫患者。我不会在朋友面前炫耀我妹妹有多漂亮。我不再逗她了。我甚至不想再看她一眼。我妈开车推她出去玩的时候，我总是躲着。有一段时间，我妈出去打工。她一大早就把一个大瓶子挂在姐姐脖子上走了。我看着推车里的妹妹，挣扎着找奶嘴，看着她撒尿，看着她尿在脸上。我拒绝向前迈一步。
后来我妈大概是不忍心把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去奶奶家做鞭炮，自己在家做鞭炮。制作鞭炮最危险的部分是填药。当时我妈把我和我爸赶出来了，我爸把我带走了。我转过身，看见妈妈用温柔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我。每次我都是按照妈妈的指示，跟邻居打个招呼，然后我就去村口，蹲在桥上，从早等到晚，等到妈妈叫我，然后我就跳起来，扑进妈妈的怀里。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我妈一直有死的决心和勇气，只知道她害怕，心慌。
我觉得我妈的乳腺癌应该是被悲伤和愤怒折磨的。悲伤是姐姐带来的，愤怒是爸爸给的。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父亲和别人的父亲不一样。他从来不出去工作，每天只做三件事:吃、喝、睡。好像是母亲赚钱养儿子，养女儿，照顾家庭，父亲是这个家庭里不会动的象征。我妈妈做了手术，我奶奶和叔叔来看她。舅舅打了还在睡觉的爸爸，妈妈的病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我长大的时候吧？我去找班主任，告诉他我要退学去工作了。班主任说我乱来，就去找他妈妈，她妈妈就打我，头发都变白了。
我还是退学了，就去找了我叔叔，他养了好几辆运输车，我正式成了他的小徒弟。我学的很快，怎么开车，怎么装货，怎么走路，怎么收账，跑了好几年。舅舅扣了我两个月工资，给我一辆车，让我自己干。这十年，我养了七八辆运输车，自己开了一辆，买了房子，没回去住。我每天都在世界各地跑。越来越多的钱给了我妈妈，看到她微笑我很开心。
我妈催我找个女朋友早点结婚。我笑着答应。我没有告诉她，我心里有一个女孩和我联系了一段时间。这是我自己的错。我很胆小。我有自卑感。我不敢给她看我的心，我的家，尤其是我妹妹。我怕她不喜欢，我更怕她不喜欢。
辗转反侧，心慌得躺不动。我起床，匆忙穿好衣服，跑向妈妈。我想我一定是跑的乱七八糟的，因为我总觉得自己的腿很无力，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摔倒。我跌跌撞撞地去开门，直接进了妈妈的卧室。卧室很暗，床上没有人。我的手抖得厉害，我颤抖着扶着墙，摸索着走向西屋。我不知道是什么绊倒了我。我颤抖着起身，打开了西屋的门。昏暗的灯光下，我一眼就看到妈妈和妹妹依偎在一起。我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爬上前去拥抱他们。我妈的身体冷，我姐的身体也冷。
我张大嘴巴，想大喊。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撑起身子，想把它们捡起来。我抓不住他们。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我除了颤抖什么也做不了。我想起了我妈除夕夜说的话。她说:“儿子，妈妈要带她妹妹一起去。妈妈不能再拖累你了。妈妈不能让她拖累你。妈妈不信任你妹妹。我不相信任何人。”她说:“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儿子，你要听话，找个媳妇过上好日子……”我全都记得，我全都记得。
可是，没有妈妈和姐姐，我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