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沈,他在回忆录中谈到了他在五四时期的同事。他们谈到了钱。钱曾经笑着对一个朋友说:鲁迅像一只猫头鹰。不知道这话有没有传到周氏兄弟那里,但鲁迅如果知道有人这样形容自己,一定会印象深刻。在朋友们的记忆中,鲁迅的形象是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矮矮胖胖,说着绍兴话。他的长衫也很普通,外表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人形容他的时候,说他脸色发黄,有点憔悴,但是抽烟的时候还挺有精神的。当他出来的时候,有些人甚至怀疑他是个瘾君子。这里不提“文革”中的人物传记,大概有损高大形象。但是,鲁迅灰色神经质的一面确实存在。如果你仔细阅读他的作品,你会有这样的印象。
我曾经说过,鲁迅的文章只有黑白,很像木刻,明暗交错。他习惯了在黑暗的世界里散发出奇怪的、明亮的光,在黑暗中散发出奔涌的气息。一些学者在写鲁迅时注意到了他的阴暗面。这就形成了一种精神背景色,连先生自己都说:
但是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常常认为只有“黑暗和虚无”才是“真实的”,但是我决心要和它们做一场殊死的战争,所以有很多极端的声音。
承认自己是黑暗的,无法证明这黑暗中的问题,对他来说是一种痛苦。它像蛇一样纠缠着,久久不去。鲁迅在北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焦虑中度过。也用各种方法麻醉自己,让自己的心沉下去。但是你不能。夜色茫茫,所有人都睡着了,自己一个人醒来一定很痛苦,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在文章中坦承了这种心态。
习惯了夜间工作的他,有时言语间透露出一种神秘的气息。有意思的是,他那么喜欢夜晚的意象,小说里的场景往往是黑暗的。《狂人日记》从夜晚的月光开始,肃穆中有绝望。纵观药和福,都有猫腻,像坟墓旁的花草,在黄昏中瑟瑟发抖。他很多文章的标题都是关于夜的,也接近这个形象。气质深处夹杂着漫漫长夜。长明灯是黑夜的恐怖,孤独的人就像地狱边缘的火,野皮子的文章,就像月光下闪烁的寒光,溅起一点点寒意。与陈独秀同时代的人相比,鲁迅并不喜欢写那些义正言辞的文字,他的内心更加忧郁、苦涩,甚至充满了模糊的恍惚。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很难进入他的世界。
许广平在回忆录中写到了鲁迅的生活习惯。晚上写作,早上睡觉,王先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宁静的夜晚,人们都去睡觉了,但他仍然醒着。我在日本读书的时候,一直这样熬夜到死,什么都没有改变。周作人在回忆录中写到鲁迅的夜猫子形式,颇有可读性:
鲁迅在东京的日常生活似乎有点特殊,因为虽然是留学,但学籍是独语社独语派。其实他不是那里的学生,但他一生都在为自己的文学工作做准备。这可以说是前期,后期是民国初年教育部在北京的五六年。他早上起得很晚,尤其是中越馆那段时间,是他最自由奔放的时候。大概十点多,我醒来躺在枕头上,先抽一两支烟。叫“福道”而且只有半段,所以两根烟就是一根。洗完手,不吃早饭,坐一会儿看新闻,就吃午饭。不管多不好,朋友都知道他的生活习惯,一般都是下午去拜访。如果没人来,他们就会差不多同时出去看旧书,不管有没有钱。反正德国老杂志也不贵,总能买到一两本。
有一段时间我在学习俄语。我不得不在晚餐后出发,走到神田和君河的舞台。我不知道学了几个月,但是我没有读完那本俄语读本,所以时间不是很长。回到家,我在一盏外国油灯下看书。别人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觉,因为大概是我先睡觉的。明天早上楼主来拿洋灯,收拾炭盆。我看到盆里全是烟头,像个大马蜂窝。由此,估计当时夜已经相当深了。
上面的话可以想象出他的影子,生命之光只是在夜晚闪现。我想起鲁迅的诗:“我习惯在长夜里度过春天”,这似乎是形象的一个轮廓。在无边的黑暗中,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坟头旁。黑暗又深又广,它覆盖了一切。但只有那颗不安分的心在跳动,在发光。鲁迅的存在,让世人热血澎湃,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因为它而苍白无力。
在回忆晚年生活时,鲁迅承认他有许多敌人。我不太在乎那些攻击我的人,也不在乎到说他没有真正的对手。有几个心怀不轨的人,在描写他的时候,用笔蘸毒,甚至把外貌漫画化。他们竭力把鲁迅描绘成一个恶魔,诅咒他文体中的黑暗精神。叶凌风5月1928在戈壁发表短文《鲁迅先生》,写道:
这位一脸阴阳怪气的老人,挂着自己过去的战斗,躲在酒坛子后面,挥舞着自己的“艺术武器”抵御外侮。
在当年上海出版的《文化批判》上,有一篇冯乃超的文章叫《艺术与社会生活》,讽刺地描述道:
鲁迅,一位老先生——如果我可以用文学的表达方式的话——经常在一个黑暗的餐馆的顶层看着窗外的生活。世人夸他有好处,其实他只是世故了一点。但他又时常回首往事,悲悼没落的封建情怀。到最后,他只是反映了社会变革时期落伍者的悲哀和没落,他在用几句人文主义的美言和弟弟说话,隐居!幸运的是,他没有工作。托尔斯泰成了一个肮脏的传教士。
这两篇文章的相似之处,是指鲁迅经常从阴暗的角度在背后放箭。尽管他们怀有恶意,但鲁迅苛刻冷酷的一面也在他的行为特征中显露出来。但了解他的人自然看法不同,有些相差甚远。陆福子的热情和温暖的影子与文字的混乱有很大的不同。增田涉及鲁迅印象中的片段,有慈父的一面,读者是相信的。但是,这里的问题是,为什么鲁迅的形象会有这么大的反差?也许他的文笔真的给人一种错觉,有很多不同。增田写到了李贺和尼采对鲁迅的阴影,多少可以解释其中的玄机。我相信鲁迅外冷内热的外表直接面对世界的观点。只关注其中一个是不可理解的。进入他的世界真的需要耐心。
李贺和尼采都受到了批判。原因在于言论的晦涩和反价值态度。而且诗里有一些阴暗的感情,也有热血在里面。鲁迅喜欢尼采的作品。他年轻的时候用古文写文章,他翻译尼采的话。话语是一种洞穴式的,冰冷,两颗绝望的心就这样叠加在一起。鲁迅在最痛苦的时候写下的文字,确实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神经质的震颤,与一个神秘的梦相连。苦难的大泽淹没了世间所有的美好。《野草》中的片段明显有李贺、尼采等人的影子,也融入了更复杂的精神片段。他习惯于描写夜晚的时间和空间:星星、月光、死去的蝴蝶、黑暗中的花朵、猫头鹰、被毁坏的坟墓,还有闪着光的眼睛的天空.............................................................................................................................
鬼影映出的天空越来越蓝,越来越不安,仿佛要离开这个世界,避开枣树,只留下月亮。然而,月亮也偷偷地躲到了东边。而一无所有的乾子,还在默默的像地铁一样刺着陌生而高远的天空,一心想要杀死他,无论他有多快有多蛊惑的眼睛。
哇,一只夜游的坏鸟飞过。
半夜突然听到笑声,吃了一地。我似乎不想打扰熟睡的人们,但我周围的空气应该微笑。半夜,没有其他人。我立刻认出了我口中的声音,我立刻被笑声驱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灯的缎带立刻被我翻了起来。
沉浸在优雅高贵的世界里的文人,是不屑于读这样的文字的。他们甚至讨厌听到像坏鸟一样的声音。有没有无忧无虑的境界?但鲁迅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撕碎了普通人的认知网络,把触角伸向了理性无法分析的精神黑洞。精确,逻辑和秩序都已经被颠覆了。他看到了另一种没有被描述的世界,他的思想不得不重新组合。度量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只有在那个混乱的世界里,其他的可能性才被暗示。鲁迅诅咒世界,诅咒自己,被诅咒,被亵渎,是理所当然的。
四十多年前,日本学者英雄山姆在《野草》中发现了鲁迅的哲学。当时,中国大陆还没有人注意到混淆隐藏歌曲的问题。聪明的东方人发现,当鲁迅“逃离了与现实相对应的有机的真实感觉,追求自由表达的领域,进入了假想的抽象世界”时,君临上空那种奇异而高昂的压迫感似乎变得微弱了。山姆英雄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有着中国老人的冲淡。没想到他对《野草》的鉴赏如此之深,连中国人看了都很惊讶。中文圈的中国人,有时候分析不出鲁迅的世界,因为文本是跨本土的。敏感的外国汉学家发现了只有双语作家才有的问题。鲁迅真的很难过,但知己有时在异国。国内熟悉他或者疏远他的读者,只能把他当成不祥之鸟。至于内心世界,大部分已经不清楚了。
中国旧诗中常见的意象是花鸟歌唱,祥瑞的鸟到处歌唱。所谓小桥流水,歌舞升平,那都是士大夫以此为美,争做儒雅之士,所以清词美句,弥漫着一股庙堂之气。鲁迅的文字几乎与此无关,令人沮丧的地方就在这里。被千百遍称颂的精神国度,在鲁迅笔下已经勾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