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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酸嗓子抠出茧子笑话

雾气缭绕的无妄山之巅,有座破旧的道观,观中只有一个年长的老道士和一个年幼的小道士。

这天,七岁的小道士,拉着老道士宽大的道袍,可怜巴巴道,“师父,师父,你能给徒儿讲个故事吗?”

“故事?且让为师好好想想……”老道士捋捋稀疏的几根宝贝胡子,心里道,这道观常年人烟稀少,眼看香火不接,愁都愁死了,哪来的什么故事。

自五百年来,战神平定妖龙后,天下再没有能掀风作浪的妖怪。偶尔有些小妖小魔,也是不成气候,顺手就收拾了,报酬是越来越少咯,这样下去,眼看着饭碗将不保矣,真是惆怅呐!

“嗯哼!”老道士清清嗓子,“那就讲讲五百年前……”

“师父,换一个嘛,那个战神的故事都听出茧子了。”小道士不耐烦地出声打断。

好吧,看来只能现编一个,老道士被缠得没有法子,开始了他的胡编乱造。“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老道士刚开始讲,就被小道士打断,“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是这样吧,师父,我都听过了。”小和尚嘟哝。

“咱不讲和尚的故事,咱们今天说一个大魔王的故事。”被打乱的老道士有些尴尬,按他原先的想法,确实是这样,不得不换一个胡诌。大意就是山里有座宫殿,住着一个大魔王,大魔王有各种宝贝,还能享受各种山珍美味。其它已经不记得,只有师父说的极品叫化鸡,在小道士心中留下了无可磨灭的痕迹。

十八岁那年,师父终于允许他下山,美其名曰历炼历炼,方可成大器。分离之际,两人都是依依不舍,小道士涕泪横流,抹得老道士道袍湿漉漉。末了,老道士神道道地拿出一方宝剑,慎重交与小道士。“此剑切莫离身,关键时候可以救命。”老道士一脸凝重。

“可是,师父,你没教过我用剑。”

“唔,不会用不要紧,此剑妙用,你日后自会知晓。”

其实老道士又胡诌了,那柄剑有何妙用,他也不知道。只因当时捡到小道士的时候,他的旁边扔着一把剑,想是此物应该与他有渊源,现如今算是物归原主吧。

待小道士前脚刚走,老道士也关起道观,换了身行头打扮,摇着个铃铛,从另一面下山去了。历炼一说,实在是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方圆百里,能吃的,能挖的,都被收罗一空,眼看无妄山成了无望山,老道士养不起小道士了,不得不就此别过,各走各的路。

老道士走着走着,又惆怅起来,想起昨日他夜观星相,算到小道士会面临人生一大劫难,能否化解,端看他的造化了。“徒儿啊,但愿你吉人有天相。”

且说小道士初次下山,揣着师父教的一身降妖伏魔的本领,正欲大展身手,却失望地发现,现如今太平盛世,连个妖影子都见不着。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开了个私人事物所,专干寻人寻物的营生,收取微薄报酬,勉强裹腹度日。

今天王伯家丢了一只爱犬,捏个寻物符,跟到了邻村赵婶家,看到了那只发情的公犬正骑在赵婶家母狗身上耍流氓呢;明天县太爷爱妾不见了,捏个寻物符,一路寻到了师爷家的卧房;还有,就是帮李生娘子寻到了李生藏私房钱的那双臭烘烘的破靴子……

“苍天呐,你能不能开开眼,放出一只妖来,好让我大显身手,多赚些银两,尝尝那叫化鸡的滋味!”又是一个午后,小道士流着口水,对着醉香楼的招牌叫化鸡,发了一通牢骚。

这次老天真开了眼。“道长可会抓妖?”两个差官拽着小道士,一路飞奔入了县爷府。

县老爷的宝贝公子王霸自打去了郊外狩猎,回来就魂不附体,身体抖成个筛子,口里还在念叨“妖怪啊,妖怪,莫要杀我……”

小道士按师父所教,略施道法,那王霸无神的双眼开始距焦,慢慢安静下来。他向县太爷作了作揖,开口道,“此乃狐妖作祟,且将这符化水,早晚服用,令公子即可恢复!”

王霸听闻,翻身滚下床,拉着小道士打着补丁的道袍,哀求道,“道长救命,此妖自称珍娘,能伤人性命,请道长降妖。”

“为了这一方百姓安危,烦请道长出手。如若能制服此妖,本官必有重谢。”县太爷表面恭敬拱手,一副忧国忧民的清官模样,内心却恨恨道,如若抓到此妖,必将抽筋剥皮,胆敢叫我儿受罪。哼!

小道士哪里晓得县太爷的那弯弯绕绕的狠毒用心,只道是既能为民除害,又有报酬,满口答应下来。这真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呀,他那一颗雀跃的心扑腾腾地跳动着,叫化鸡,我来也,啦啦啦……

当晚小道士就带上器具,一副势在必得地住进了破旧的城隍庙。

且看这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庙外狂风如同猛兽在嘶吼,破旧的庙里,仅有一星微弱的烛火,突明突暗,将熄未熄。小道士见这架势,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下尴尬了,牛皮吹大发了,这等洪大造势,这等出场排场,非得那千年老妖,方能布置,岂是他这等道行能降服得了的?

此地不能久留,保命要紧。小道士哆哆嗦嗦在角落蠕动,就快靠近大门了。咣铛一声,大门猛地被撞开,小道士下意识用手挡住了眼睛。一个湿漉漉,毛茸茸的物体和自己撞了个满怀。小道士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良久不见妖怪出招,小道士偷偷睁开了眼睛。怀里哪来什么千年老妖,不过是只道行尚浅的小白狐,颤抖着身体,缩在他的怀里。

“道长救我。”小狐狸口吐人言,一双美目,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怎么救?”小道士好奇。

“天要劈我,请道长护我。”

“咦,这雷,这闪电,是你招来的?”

“嗯,我在渡劫,此劫若逃不过,我将魂飞魄散。”

额滴苍天呐,他没听错么,一只妖请求帮忙渡劫?说出去,不被同行笑掉大牙。不救吧,实在于心不忍;救吧,或许自己小命不保。

看着小狐狸满眼的期待,小道士不由感慨,这一路走来自己空有本领无处施展,遭尽冷遇与白眼。好不容易遇到一只妖,竟敢把性命相托付,心底竟生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情。也罢,就冲着这份信任,纵然豁出性命,也必护它周全。

又是一道闪电,头顶一声巨响,小道士紧紧抱着小狐狸,握着手中的剑,刚掐起符还未来得及念咒,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破庙被劈成了两半,一人一狐就这样呆呆地站在一片废墟之中。一阵焦糊的味道好像是从头顶传来。大雨骤停,天雷已过,他居然没有死。只是他那满头的秀发哦,英挺的眉毛哦,全都烤糊了,整个脸也成了黑炭,直冒青烟。

小道士掏出照妖镜一看,难过得直掉泪,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个美男子,这下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没脸见人了。好在除了毛发烧个精光,倒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手上的宝剑,微微有些发烫。“莫非此剑真能救命,看来师父所言非虚。”小道士暗暗称奇。

历劫过后的小狐狸感激不尽,但是灵力受损的它,暂时法力尚失,需要回洞修炼。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他日有若有需要,珍娘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小狐狸学着人样,对着小道士盈盈跪拜。

“珍娘,你就是珍娘,那县太爷公子王霸,你可识得?当日为何伤人?”小道士有些失望,这和心目中欲除之而后快的恶妖,相距甚远。

“珍娘自修行以来,并无害人之心。那日风清月白,奴家初化人形,那王霸狩猎而归,正巧路过,见奴家模样,竟心生龌蹉之念,预对奴家用强。奴家只是小以惩戒,吓他一吓,并未伤他性命。怎的恶人先告状来?”

“此话当真?”

“珍娘对天启誓,如若有假,再让那天雷来劈。只是县太爷等并非善类,还请道长小心为妙。”

确认过眼神,小道士相信了小狐狸的话,虽未降妖,却也了了一桩大事,对县太爷也有了交代。

只不过,这等情节,要如何答复才好。小道士沉思良久,计上心来。

到了县衙,县太爷差点没认出来,这个全身漆黑,仅一口白牙铮亮铮亮的,就是那天那个小道士。但见他连比带画,唾沫横飞,从日上三杆,一直讲到月上枝头,把自己如何与那妖怪斗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又是如何施法,将它把回原形,赶出青云县地界,描绘得如说书一般,让一众衙役有如亲眼目睹。最后县太爷不得不相信狐妖已走,事情已了,随便给了几锭银两,把小道士打发了。

这边小道士得了银两,第一时间去了醉香楼,点了魂牵梦绕的极品叫化鸡,那滋味,真真是叫人陶醉,无法自拔。“酒肉穿肠过,快活似神仙呐。此等美味,应该和朋友一起分享。”小道士很惆怅,眼前哪里找朋友,他想到了那个惺惺相惜的小狐狸。

对了,小狐狸受伤,正好吃鸡补补。打定主意,他打包了三只鸡,带着一壶酒,一摇一晃地往郊外走去。

那头小道士刚走,王霸就让他爹派人一路跟踪。他才不信小道士打跑妖怪的鬼话,没准就是他们串通一伙,听说白狐的皮,是无价之宝,正好给天香阁的花魁做件狐皮大衣,岂不美哉。如若小道士所言非虚,那狐狸受了重伤,正是下手时机。

探到山洞口,那个跟踪的衙役飞也似地跑回去报告了县太爷,为保万无一失,县太爷带了大帮人马和村民,浩浩荡荡,将那洞口围得严严实实。

小道士和狐狸吃的正欢,却突然听闻人声鼎沸。他抱着小狐狸刚一出洞,就被一大群团团包围。为首的竟是县太爷和王霸。

还没等小道士反应过来,县太爷和王霸开始了轮番痛斥小狐狸地“八十项”罪状,从赵家输了赌,到钱家落了榜,从孙家媳妇难产,到李家死了母猪,不管是天灾还是横祸,皆是狐妖作怪引起。听着县太爷头头是道的列举,愚昧的村民们,恍然大悟,原来的霉运都是这只该死的狐妖带来的。

人性之恶,恶如深渊,那曾经无处发泄的郁闷和痛苦,借着狐妖之身,有如洪水冲破了堤坝,哗哗地宣泄而出,挡也挡不住。原本害怕的村民,在见证了狐妖的羸弱不堪后,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杀狐妖,保平安,杀狐妖,保平安。”不知是谁起的头,村民们义愤填膺的举起了火把,抡起了拳头,非得把小狐狸抽筋剥皮方能解恨。

小道士空有法力降妖,却无功夫对付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个声音坚定地告诉他,就算死,也要护着小狐狸的周全。

“小狐狸不是伤人的妖,你们不能这样对它。”

小道士紧紧抱着小狐狸,不让人伤它分毫,任雨点般的拳头砸到自己的身上。恍惚间,他感觉怀中抱着的并不是小狐狸,而是一个温软的心爱女子。

小狐狸眼中泪水如珍珠般滴落,它拼命挣扎,想挣脱这个怀抱,“你个呆子,放开我啊,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见小道士不松手,它转头哀求村民,“求求你们放了他,要杀要剐,冲我来啊……”

县太爷在一旁冷笑,“打,给我往死里打,切莫让狐妖再作祟!”谁叫当初这小子将那小妾捉奸在床,让他堂堂县太爷,头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此新仇旧恨一并报了才叫痛快。

想起那日被这狐狸糊弄,王霸更是抡起了棍子,一记重棒,小道士被雷劈得光光的脑门瞬间蹦出血花,“对不起,珍娘,我又食言了。”小道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带着无限不舍和怜爱。

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小狐狸的脑中闪现出一幕幕画面。

五百年前,她名唤白珍,是称霸一方的狐王,威风凛凛,好不自在;他是墨羽上神,仙界战神,一把青芒宝剑,使得出神入化。他奉天帝之命,来度她成仙。

成仙哪有当妖逍遥,她怪天界的多管闲事。一时兴起,不若勾引了战神,且看你仙界的笑话。

不料,当她与他朝夕相处,竟动了真情,从此郎情妾意,夫妻双双把家还,只羡鸳鸯不羡仙。这还了得,仙妖相恋,天界脸面何存。天帝几番派兵捉拿,却奈何战神岂是浪得虚名,都给打了个屁滚尿流。后有东海妖龙作祟,生灵涂炭,危害苍生,众神不敌,战神不得不出。

离别之际,墨羽再三嘱咐白珍不可越出他设的结界,等他凯旋而归之日,定当求得天帝的允诺。却不料百密一疏,她被叛徒出卖,诳出结界,带到天庭。天庭将她锁于诛妖塔内,拿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她,只为打得她魂飞魄散,就此绝了墨羽念想。

还差最后一道天雷,墨羽赶到。幸得药神曾经赠予的丹药,墨羽用灵力化入她的体内,保住了她的最后一魄。墨羽目中带血,青芒剑闪着寒光,冷冷指向高高在上的那位,“如若她死,我必让这天地为之陪葬!!!”随后,战神发出了一声悲切的长啸。

这一啸,只惊得九重天阁颤一颤,四海八荒抖三抖。

天帝未料他用情如此之深,也深知他的能奈,不得不默许他用自己万年修为,为她收魂集魄,共同遁入轮回,十生十世。

罢罢罢,兴许这十世过后,战神会将这份感情淡忘吧,界时再重新归位也无不可。天帝自语道。

第一世,他是人间帝王,俾倪天下,金风玉露一相逢,从此帝王眼中只有美人,江山失去了颜色,岂料她被太后以一条白绫赐死于横梁,他没来得及护她;第二世,他是良将,所向披靡,她是他的爱妻,夫唱妇随,他在守卫连城,弹尽粮绝之际,为解燃眉之急,她竟自刎以饱士兵之腹,他来不及阻止;第三世,他是才子,她是佳人,两小无猜,喜结连理,本是伉俪情深,却因长年无所出,被家母休弃,郁郁而终,他无力抗争……

生生世世,他们总是有缘无份,无法相守,他终是差一步,来不及护她。

直到这第十世,小狐狸又转世为狐,在小道士七岁那年,受伤的小狐狸曾到过无妄山,机缘巧合,吃到了小道士喂它的果子。听小道士说,那是仙果,老道士说,百年才得一见,吃了能助长功力。虽然只一颗,善良的小道士毫不犹豫地喂到小狐狸的嘴里,酸酸的,但是小狐狸的心甜丝丝。后来,小狐狸提前修炼了人形,并未认出小道士,而小道士也还没来得及目睹她的芳容……

忽的,地上的小道士不见了,那柄跌落在地的剑却放出青色的光芒,蓦地,它自缓缓飞起,落到了一人手上,那人赫然是先前的小道士,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墨羽上神。此时的他一改往日懒散之气,轻抚剑柄,拔剑出鞘,气势如虹,那一片肃杀之气,逼得众人不敢直视。

只见他剑风一扫,县太爷和王霸的脑袋和身子便分了家,众人吓得丢了火把,大呼饶命,跪拜不起。

“敢叫我珍儿受苦,死不足惜。”战神薄唇轻启,面无表情。

上头云端的太白仙人,不觉汗颜,这战神也太记仇了。看来此行任务艰巨啊。

“珍儿,我来迟了。”他将手指点于小狐狸头上,小狐狸慢慢幻化成了少女模样。

美目流转,巧笑倩兮,一句相公,直喊得冷面战神,瞬间化成了绕指柔。太白不由掩面,一张老脸涕泪直流。“太他妈感人了,这么多世看过来,还是忍不住。”旁边童子嘴角抽了抽,小声提醒道,“师父,正事。”

“嗯……哼……”太白清了清嗓子,抹把鼻涕,打断了下面忘情相拥的两人。只见他正经拱手道,“恭迎战神归位,众仙已在天庭久侯,烦请战神……”太白还未说完,就见下面那位不耐烦地挥挥衣袖,“珍儿魂魄已全,告诉上头那位,从此世间只有小道士,再无劳什子战神,勿来烦我。”

说罢,战神搂着自己的小娇妻,御剑离去。只留下云间的太白和小童子目瞪口呆。

思虑再三,太白还是未敢转述原话,只道战神轮回中,被世人打坏了脑袋,疯疯癫癫,实不能担当如此重任。

天帝岂会不知,眼见天下太平,暂无战事,想着先前确实理亏。太白既如此解释,也算圆了天庭的脸面,且由了他去。

几年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缠着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讲故事,那青年拥着一娇媚女子,一把抱起小娃娃,开始了他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