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南北语言,南方言中的古汉语要比北方方言中多得多z。
南方方言中的那些古汉语,已被近于大白话的北方方言,或者更直接说是普通话,冲击得没有多少人明白其意了。
语言学家对于汉语方言的划分一直存在很大的争议。
有人把汉语划分为七大方言,有人划分为五大方言,也有人分为六大方言、八大方言,甚至九大方言。
无论采取哪种划分方式,这些“大方言”内部的使用者有时也不能相互理解。在不同的方言区,人们的方言意识也有一定的差别。
请允许我们做个简单粗暴的分类吧,把中国的方言分为两大类,南方方言和北方方言:
南方方言大约包括:吴方言、湘方言、客家方言、闽方言、粤方言、赣方言,等等;
北方方言大约包括:东北方言、北京方言、冀鲁方言、胶辽方言、中原方言、兰银方言,等等。
很显然地,我们今天通用的“官话”即普通话,是以北方方言为基础的,是少有南方方言的古汉语的。
把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现象放一放,先举几个例子说说。
镬,音huò,主要的一种意思是我们今天用来做饭、煮肉的锅,《仪礼·少牢礼》:羊镬豕镬。《周礼?大宗伯》:省牲镬。注:“烹饪器也。”就是形如大盆,用以煮食物的铁器。
之相伴的还有一个成语:镬汤地狱,是十八层地狱中的第七层,即以锅镬煮沸汤,置罪人于其中,以惩其生前罪过。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字在北方言里基本消失了,都被“锅”给替代了。
但是,在南方方言中,镬还是存在的。如吴语-瓯江片,即温州话,就有“镬灶”的说法,即灶台之意,只是音变成了“wo”。
另外,可能是受“镬汤地狱”影响,在广东以及港澳地区的粤语里,镬也是锅的意思,但读音为“wok”,也有闯祸的意思。
古汉语就这样被“渗透”入南方方言,而且被保留了下来。
同时,“渗透”入南方方言并被保留了下来还有古藏语:
吴越方言把“吃”叫做“qiao”(读“敲”)。古藏语把“吃、喝”叫做“敲”(藏文? ,拼音转写mqoe),读音与吴越方言同;吴越方言把数字“二”叫作“ni”(尼);古藏文“二”写作?,拼音转写nyi,读音与吴越方言相同。
藏语的数字与汉语数字读音是完全不同的,唯独吴越方言的“二”与古藏语读音相同;如此等等。
再来说说北京话中的满语与契丹语。
1.满语:北京话“工作上可别la hu”,这个“la hu”是指“马马虎虎、出岔子”,其实就是源于满语“la hu”,意思是打猎能力不足;老北京人形容美女时会说“这姑娘谁啊?牌儿亮啊!”其实它就来源于满语的Kuwariyang,只是将kuar转音为“牌儿”而已。等等。
2.契丹语:那个人好有学“xiáo”问啊!不,是学“xúe”问……是角“jiǎo”色,还是角“júe”色……是跳跃“yào”还是跳跃“yùe”啊……这些不就是“多音字”吗?但在这些破读字中,发现规则了吗?一组是“ao”;另一组就是“ue”。
其实,原来念“ao”的那一组是契丹话。
再如:药、著、跃、角、脚、钥、学、嚼、觉、乐、约等字,现代的国语有些只存一音,有些则“ao”、“ue”并存。
依汉语的演变规则,念“ue”的为汉语嫡子,而“ao”的则是外来收养的。这个“ao”的音,虽然现在挟着汉语多音字的势力遍及全中国,但很早就有学者,发现它的特异性,它是一个凭空横世而出的孩子,是十四世纪流行于大都(北京附近)的新音。
北京话是北方方言的一个区域性缩影,除了满语、契丹语当然还会夹杂其他少数民族的方言。
以蒙古语为例:除学界认同度高的反映“街巷”的“胡同”(蒙古语原意为水井)外,还有一些北京话直接借用了蒙古族语言,如,“嘎达”一音在蒙古语中表示家中最小的兄弟,老北京话中的“老疙瘩”便借用这一蒙古语表示家里最小的孩子。
另外,契丹语是契丹人的语言,这种语言达斡尔族部分老辈依然在使用,但一般被认为属于蒙古语族。
当然,少数民族的语言影响的不仅是北京话,更多地,它影响到了“中原”和“中国”。我们先讲一个笑话:
北京人教河南人唱歌:“太阳啊,我伟大的母亲,你每天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
还没唱完,河南人就说北京人:“你累不累啊,看我们是怎么唱的!”
河南人接下来唱到:“日头啊!俺里娘,你见天从东边日溜上去,从西边突路下来,你使里慌不使里慌啊?”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使里慌不使里慌”一定有着少数民族的味道。河南话,又称豫语,属汉语中原官话,是河南省境内的方言。
狭义上,河南古称中州、中原、中国,为南宋以前中国历朝历代政治、文化、经济中心,自唐代以来,历朝文人墨客均把天地之中“洛阳”一带的方言当作通行全国的通用语。
所以,洛阳话被称为中华音初,其作为“国语”在中华数千年灿烂历史文明长河中的卓著贡献,也是古代的“标准普通话”,皇帝、官员、知识分子等上层社会人士均以会说“洛阳音”为荣,认为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但是,这个“使里慌不使里慌”在我们的古汉语里是没有的。
再来说说西北话这个大致的区域。如果说影响中国北方方言的仅仅是中国古代北方少数民族,那就大错特错了。
如:关中(宝鸡)方言中有大量古汉语,并混合大量古突厥语与古波斯语。当地人把“小”称为“蕞”(sui也读zuì),把“好得很”称为“嫽(liáo)得太”等,在古文中都能找到对应。嵇康《养生论》:夫以蕞尔之驱,攻之者非一涂。《广韵》:嫽,好也。青徐海岱之间曰嫽。
与古突厥语、古波斯语对应的是:
克里马擦—快点;嗨不来因—邋遢;麻达—问题;的是—是吗;等等。
有人以用“克里马擦”讲过一个故事:小时候,爸妈嫌我“墨迹”(磨唧、磨蹭,慢),常说的一个词就是“克里马擦”。
那时候,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要我快点,但却一直疑惑,为啥快用“克里马擦”来表示呢。那时候,我琢磨着,可能以前是有一个人叫“克里马擦”吧,他做事麻利、迅速,所以后来陕西话中,用这个人名来指代“快”的意思。
那么,小时候,“墨迹”也是不是一个人呢?
不是! “磨唧”其实是华北平原的方言。“克里马擦”为古波斯语,说它的不一定是关中人,据我们所知,在西北的绝大多数方言里,都有这个词的出现。
好了,现在可以回到先前说到的那个问题上来了——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现象?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在过去,包括现在,一直都是以北方为政治中心的,而在这个中心的民族融合里,时常伴随着战争,战争又使得一些人南迁,将古汉语保留在了相对偏安一隅的南方,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了。
语言不仅是声音与文字,有时候,它更像一盏灯,能照亮我们来时的路,它除了说明我们的文化在兼收并蓄中发展与繁荣的同时,也讲述着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元的***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