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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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期末考试，我的成绩像滑翔机一样降落，掉到了很低的位置。她气得把家里的电话摔了，很久都不跟我说话。十六岁，我的叛逆期好像才刚刚到来。我经常不去上课，早上躲在被窝里不肯起床。她气得踢我的门，我假装没听见。有时候我就是光着脚走在地板上，坐在电脑前一上午，手指在键盘上敲着奇怪的字。
整个暑假，我在家里就像一个隐形人。她不在家，我就在阳台晒太阳，在客厅看电视。她放假的时候，我尽力跑出去，不让她看到我的脸。她终于坐不住了，把我堵在门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我转身回到房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她去了电信局，把家里的网线弄断了。我盯着空白的网页，心里慢慢充血。
晚上，她做好饭，敲了我的门，敲了三下没说话。我大喊大叫。最后，我们之间没有语言。晚上十点我跑到外面。我穿着短袖，风很冷。我想要一个温暖的地方。第一次，网吧的喧嚣淹没了我单薄的身影。我听到了各种污言秽语，烟雾不断刺激着我敏锐的嗅觉。我出来坐在台阶上莫名其妙的哭了。
——2
我开始依赖文件里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不停的敲门，想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想她不会明白这些的。我用罗拉·贝尔这个名字在杂志上发表文章。一直写让人落泪的文章。主人公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好爸爸，用难以想象的爱和耐心照顾着自己的女儿，无论她多么任性倔强，学习多么努力。
有人跑到网上给我留言说，熊熊，你写的东西怎么这么让人心疼？熊熊，我真想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赶走你的悲伤。你看，我的灵魂就在文字里，文字传达着我千里之外的悲伤，你却没见过我的不开心？如果是廖，他肯定一眼就看穿了。他太了解我了，只要我看着他，他就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廖和不在了，我把你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我说我不想玩。我放弃了。我一点也不喜欢捉迷藏。快出来。我说廖，我先数到三。如果你不出来，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我已经数了这一、二、三一个小时了，房间还是空的。我真的很生气，但我伤心地哭了。我说廖，你要是再让我背宋词，我绝对不会看漫画书里的书，我保证。但我真的失去了他。
高二21班语文老师换了。廖不会站在讲台上深情地给我们读课文。我再也不想去上课了。当胖乎乎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介绍自己的时候，我从教室最后一排站起来，语重心长地说，对不起，老师，你走错教室了。高二一班的语文课是廖老师的。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老师停顿了一下，慢慢地说:我们现在开始上课吗？于是我坐了下来，泪水慢慢盈满脸颊。
我经常不去上课。如果我做了，我会趴在桌子上睡觉，不敢抬头。我害怕会有完全陌生的人站在熟悉的地方，我的作文考试会不及格。我刚刚在报纸的名字栏里写了廖，整个格子都是廖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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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校长打电话回家，让我和她一起去参加一个电视台的颁奖典礼。她终于和我说话了，告诉我准备好第二天的衣服，早上不要躺在床上。我在客厅站了很久，然后说，我不想去。她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声音微微颤抖。她说，小熊，你知道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我早上起得很早，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合过眼。我一遍又一遍地看到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满脸是血。我蹲在五楼的台阶上，捂着脸。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廖，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她准备了早餐给我吃，我却什么都吃不下。我只是坐在桌边，看着煎蛋发呆。是校长开车送我们去电台的。他们说廖是个好人，他是个英雄，我们都应该为他感到骄傲。我不看窗外。我不想要英雄。我只想要我的父亲。我不想为他骄傲。我只想让他站在我面前微笑。
整个节目进行得很顺利。当他们说起廖如何救了吊在栏杆上的同学却自己掉了下来时，有人流下了眼泪，而我只是冷眼旁观。最后，我请廖的家人上台领奖。我拽着她的衣服说，放开我，我要走。第一次看到想跳楼却被他救下的女生。她抱着奖杯，准备递给我。那一刻我咬了她的手。我使劲咬了一口，好像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血流了下来，混着我的眼泪，打湿了她的手心。
她尖叫着从台下冲了上来，主持人怔怔地站在台上。耀眼的聚光灯下我哭得像个孩子。当你为他所谓的勇敢感动到流泪的时候，你明白我的心有多失落吗？你想起他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也许你的内心真的被他震撼了，但我才是那个永远失去父亲的人。
——4
回来的路上，我们两个并排坐在后排。她也哭红了眼睛，一脸傻样。校长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下车的时候，我把奖杯丢在座位上，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校长下车拦住我，走到我面前，轻轻拥抱我。他说如果是廖，我绝对想看一只强壮的熊。我的眼泪似乎流尽了，我睁开空洞的眼睛，看着不远处微弱的路灯。
爸爸，我真的很想你，非常想。
那天晚上，我们又失眠了。她把廖所有的衣服都放在沙发上的柜子里，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他出差用的大行李箱里。我坐在床上，想起他让我背的一句话:那时明月在，我依彩云归。很让人费解。然后我光着脚下了床，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站在里面，听着水在大声唱歌。我真的很害怕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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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即使她试图说服我，我也根本不予理会。我只是在房间里大声背诵他教我的诗，一遍又一遍，直到喉咙发痛，我一个人的房子就像一颗空心的心，没有丝毫温度。我不想看到他的遗像，也不想承认他已经离开的事实。我固执地认为，只要我不送他，他一定会回来。我还在坚持这样一个连小学生都能识破的愚蠢谎言。我不想醒来。他仍然存在于我的梦中。
到校报到那天，我发高烧，但我坚持起床，穿上套头运动衫站在电视机前，喝了一大杯冰牛奶。他的行李箱放在桌脚，好像每次出差前都是这样。我拍拍它说，爸爸，我要去上学了。然后我用书包打开了门。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去学校，但是我记得去年的这一天，我们在学校操场后面埋下了一颗种子。廖并没有告诉我到底种了什么。他解释说，今天再来看的时候，熊就知道了。
说实话，廖真的很有的潜质，尤其是因为他是我的语文老师，以至于即使在家里，我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默读课文。所以当他那天开完会来教室见我的时候，手里拿着一颗种子，说要种一个秘密，我真的觉得自己中了彩票，但那不是兴奋，而是幸福，真正的幸福。可是，没想到一年后，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我很想知道廖到底种了什么，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我会遵守我们的承诺，直到今天。我没有去教室，而是直接去了空地。在我们播种的第四棵白杨树下，开出了一朵深蓝色的花。我记得它们叫罗，每根树枝上会同时开两朵花。书上说，看到这种花的人，会一直保持幸福。我站在杨树下，突然重心不稳。
我第一次在书上看到这么美的花，就叫他爸爸。要是我们有这样的花田就好了。他只是看着我，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我看到了罗，但我想留住的幸福早已不在。我真的很想哭，但是想着校长说的话，廖一定很想见见那个坚强的大熊。我只是闻了闻，让眼泪在我的眼睛里打转。
——6
我坐在白杨树下，直到天黑，直到她和校长找到我。我好像要睡着了。确切地说，我要晕倒了。我全身都很热，但是我的手很冷。他们要把我带走。我低声说，让我再呆一会儿，我想和爸爸在一起。拉了一下我的胳膊，然后把我拉了起来。我躺在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背上，像廖一样温暖而模糊，我笑了。
醒来的时候，医院的白色刺痛了我的眼睛。她略带抱怨地说，你敢这样跑来跑去。你不想活了！激烈的语气说的眼眶都红了。她说，小熊，妈妈只剩下你了。后面的声音很小，但我听得那么清楚。我的心好难过...
一个消息灵通的记者来医院找我。据说那天的电视直播节目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他们想采访我，他们上前怎么会使劲咬人，心里有什么样的波动。她在病房外停下来说，熊还是不舒服。不要进去。我知道她怕我受刺激。我说没关系。进来吧。我说，你这么喜欢拿别人的痛苦做文章吗？！我，廖，不接受任何采访。你想问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如果你还是不明白，就让你的父母从楼上跳下来亲自参观，你就能写出你的想法了。我有条不紊的慢慢说完，然后我看到他们的表情慢慢变得尴尬。
第二天，我在隔壁床的奶奶那里看到了那天晚上的报纸。第二版中央写着:女儿高傲，英雄真假。他们给廖写的东西几乎没有。我合上报纸，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一抬头，看见她拿着我刚买的饭站在门口。“熊……”她温柔地呼唤我的名字。我知道她担心，我头也没抬，绷着脸说，没事。
那天晚上，她买了一大堆当天的晚报，蹲在角落里塞到垃圾桶里烧掉。我半夜起来，看到火映在她瘦削的脸颊上，心里好痛。
我真的很好。廖陈静，只要我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好的父亲，你是一个多么负责任的老师，这就足够了。即使有很多误会，我们对彼此的爱也是不可或缺的。这就够了。我也觉得，只要你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就算什么都不说，也就够了。
但这，似乎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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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我出院了，校长开车送我们回家。我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我在想那些在白杨树下盛开的蓝罗盛宴。晚上她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我刚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我过去对食物很挑剔。廖详细地告诉我浪费是多么无耻，并让我站在角落里背诵“每一粒都是辛苦的”。只要廖在家，我的碗里就不敢留一粒米。我不怕他，但我觉得他很烦我。看着廖的不在，我更是底气十足，连饭都不敢吃了，爸爸。
天亮前我就起床了。我想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去看那些盛开的罗盛宴。结果当我站在杨树下的时候，花已经枯萎了，连花瓣都被风吹走了。我看着孤独的树叶和树枝，终于忍不住哭了。
那天下午，我跑到学校外面，在一个嘈杂的网吧里，我在这个电脑屏幕上认真的打了一个字。我写了一个感人的父亲，他想在院子里种矢车菊，等待他的幸福。最后，他的女儿帮他种下了它们，但是我父亲为我种下的罗不见了。好像什么都抓不住。如此笨拙地看着你所拥有的慢慢消失。
QQ上有一个跳动的小头像问我最近学习怎么样。我不知道。好久没学习了。她说熊要加油，我说我要。然后我想起了廖跟我说过的话，困的时候不要扛着它，而是睡觉。她说，你爸爸太客气了，所以我发了个笑脸，好像廖还在。我可以和别人愉快地谈论我的父亲，但是当我意识到他已经不在了的时候，每一句话都会让我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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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网吧出来，我的心就开始空得厉害，好像一直都是那样，总想用各种各样的东西填满它。我在不远的一家小超市买了一罐青岛啤酒，这是廖最喜欢的口味。他一喝多了，就爱站在阳台上的窗前背诵唐诗。第一句开头他一定要说白发三千尺，然后他说银河落九天，我坐在沙发上笑得没心没肺。他不背唐诗就拉着我分析时局和经济发展。我说廖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人，喝了酒就这么有学问。怪不得我会写字会说话，这是你基因的显性表现，但是现在不爱说话，脾气也挺大的。三天两头想找人打架。
我坐在路边，喝着罐子里的啤酒，看着各种各样的车从我身边快速驶过。廖也有一辆车，是我和他一起买的。我坚持奇瑞QQ说以后我开车方便，最重要的是省钱。你终于忍不住开着红色的QQ车回家了。你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挤在那辆车里，让我觉得很遗憾。后来上学了，就很少开了。与其说是实用，不如说是有趣。QQ车被我妈卖了，家里开始缺钱花。分期付款的房子还得供六年。你离开了我们。我喝了一罐啤酒，开始骂你。我的脸开始变得很烫，我尝到了眼泪的苦味。
我忘了我是怎么走回家的。一进房间就倒在床上，不想起来。我根本没喝醉。我很苦恼。真的很痛！疼得我不知所措。疼的我都开始犯傻了。她不停地在我头上放冰巾，不停地换，让我的体温慢慢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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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一个月了，我连新来的语文老师姓什么都不知道，连长相都那么模糊。我抬起头，仿佛看见廖在讲台上讲课，于是我就趴着睡了。廖离开已经五个多月了，但我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她说如果廖现在看到廖，他会很失望。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我能做什么呢？
10月份开始大量取定投，在银行存了一大半。我想要一辆红色的车，和廖带我去兜风的那辆一模一样。但是我还是不上课，我还是不听，我还是半夜打字我也不和她说话。我是一名高三学生。大家都在努力学习。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好久没有站在护栏边看远处的风景了。我总是靠着教室的墙走，一次都不敢往下看。有时候我到学校比较早，会跟门卫打个招呼，很自然的问他，你见过廖吗？他惊恐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事实上，我成了一个古怪的人，很少有人和我说话，因为我一开口就会不停地说陈陈只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阵风，但他在我生命中的某个时刻停住了，过不去了。
放学后，我会去看杨树下罗的枝叶，期待它们在明年夏天开花，有时我会蹲在那里和廖说话。当时没人觉得我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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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校长会把我叫到办公室。他总是有话要说，我却不看他，也不说话。他帮不了我，否则他说什么我都会鼻音。嗯，他问我有没有在听，我说没有，他已经很无奈了。
家里的网线断了，开始习惯网吧。我写了稿子，去那里传。有时候就是看着图发呆。很自然的想到廖，我越来越觉得。我们没有分开，你只是暂时离开，就像平时出差一样，只不过你出差就是我的生活。我每天早上起床都会清理你的行李箱。有一天她站在桌边看着我问，廖，你快醒醒好吗？我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梦里，不知道如何醒来。
我以前成绩很优秀，文章写得也很漂亮，但是你还不好意思在课堂上拿我的作文当范文。你走了以后，我根本学不会，成绩恶化的一塌糊涂。她已经从最初的愤怒逐渐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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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梦见你了。做了无数个空白的梦之后，你很生气。你说廖真是个坏孩子。你怎么能让每个人都这么担心？你说廖的弱妻如此令人失望，我感到内疚，真的。
165438+十月底，这里开始下大雪。她从橱柜里找出一件厚重的羽绒服让我穿上。当她碰到我冰冷的手指时，她紧紧握住，温暖慢慢蔓延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好久没哭的第二天，我又哭了。因为你的离开，我被笼罩在巨大的悲伤中。我用温暖的故事撑起我冰冷的生命。我依靠故事中的好父亲来填补我心中的空白。每一天，我都活在幻想的期待和痛苦的失落中。那天，我看到我妈站在卫生间哭了很久。她拿着你的照片问我怎么办，廖。我蜷缩在被窝里，冷了好久。我为她感到非常难过。
我在网上看到了小七的留言。她说贝尔·JJ和我们都会幸福的。我知道，生活中还有很多温暖的依靠，就像一直鼓励我，给我期望的小七，想给我温暖，想照顾好妹妹宝儿，就像她深爱着我的妈妈，就像她一直牵挂着我的校长和爷爷。
爸爸，从现在开始我会没事的。我保证，我会在人间收获很多，然后去天堂和你团聚。那时候，我不会有任何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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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认真听课，业余时间也写文章。虽然好像还有很多知识没学完，但是我很努力，从不放松。有时候我学习到很晚，她让我喝花茶。1期末考试我进步了不少。我在白杨树下堆了两个雪人。一个高的，像廖，一个瘦的，像我的廖，我轻轻地抱住雪人，低声说，你听到我的承诺了吗？
今年夏天，罗将再次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