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科技设备只是用来辅助飞行员的。这种对民航飞行员工作的描述,是我听过的最欠考虑、最侮辱人的话。说787或任何民用飞机都可以“无人支持”航行,飞行员在场只是为了做自动驾驶的“保姆”,这并不夸张。不仅仅是为了文采而轻微歪曲事实,不仅仅是“不太对”——大错特错。既然连一个知名的科技杂志都不明白这一点,那么让这种言论发表出来,可见这个神话有多流行。这种谬论整天出现在媒体上,到了公众认为理所当然的地步。
你会发现,说这种荒谬论调的人,大多不是飞行员,而是记者或学者(教授、研究员之类)。不管他有多聪明,他的研究有多有价值,这些人对公务航空每天面临的情况都极其陌生。有时候,飞行员自己也助长了这种不健康的趋势。我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会说,“妈妈,这架飞机刚刚自己飞了起来。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人;我们由衷地钦佩高科技工具。在对外人讲解复杂的操作步骤时,简单的将内容简单化,最后画出一幅夸张的漫画,扭曲了实际飞行情况,贬低了这个职业的价值。
高科技驾驶舱设备基本上就是辅助飞行员,就像高科技医疗设备辅助医生和外科医生一样。设备大大提高了飞行员的能力,但绝对不可能减少操作设备所需的经验和技能,更不用说把经验和技术变成了不必要的东西。要求飞机自动飞行几乎就像要求现代手术室自动操作一样。外科医生兼作家格温德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2011年的《纽约客》杂志上:“当谈到医学进步时,每个人都只想到技术。不过医生的技术也很重要,一点也不输技术。这个可以适用于各行各业。真正起作用的是每个人使用科学技术的技能。”这是一针见血。
自动驾驶还是需要人为干预的。另外,“自动化”和“自动驾驶”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动驾驶仪和其他设备一样,是机组人员的工具。你还是要告诉它做什么,什么时候做,怎么做。我个人更喜欢“自动飞行系统”这个词,因为自动驾驶仪集成了几种不同的功能,可以调节速度、推力、水平和垂直航向,可以同时控制,也可以独立控制。所有这些功能都需要机组人员定期输入指令才能正常运行。在我的波音飞机上,如果我想设置自动爬升或下降,我可以根据情况提出七种不同的方式来决定使用哪一种。媒体会引用所谓专家的话“飞行员的手动操作时间每次飞行只有90秒左右”,但这种说法不仅是错误的,而且说明说话者根本不知道手动操作和自动操作的区别,好像自动操作只是简单地按下一个按钮,双手抱胸。
有一天晚上,我坐经济舱,降落过程出奇的顺利。我身后的一个人喊道:“干得好,自动驾驶!可能很搞笑,但是完全不对。这种着陆从头到尾都是手动的,大多数飞机着陆都是这样。是的,大部分喷气式客机都是经过认证的,可以自动降落(用飞行员的行话来说,这叫“自动降落”),但现实中很少使用,只有不到1%的飞机在降落时采取自动控制。要用好几页来详细解释如何设置和实现自动着陆。简而言之,如果只是按个按钮这么简单,那我为什么要一年两次用模拟器练习,每隔一段时间就复习一下手册上标注的地方呢?在很多层面上,自动着陆远比手动着陆累人。
航行过程充满变数。在一次航行中,情况一直在变化,复杂多变。肯定是不死的,所以飞行员必须随时做出决定,每一个决定都至关重要。虽然有各种白纸黑字写下的协议、清单和程序,但机组成员仍然要根据主观判断给出上百条指令,比如避开堆积的积云、解决机械问题等。我指的是那些普通的情况,任何一天任何一个航班都会遇到,甚至到了工作饱和的地步。即使在最常见的情况下,驾驶舱也会让你大吃一惊——而且是自动驾驶的。
另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是,在驾驶舱里自动让开飞机比以前更容易了。相反,驾驶飞机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困难的事情。考虑到现代航空的所有运营相关领域(从飞行规划、导航到通信),驾驶飞机的必要知识比以前多了很多。现在主要需要的技能确实和过去不一样了,但是如果你觉得有些技能比其他的更重要,那你就错了。
你必须要指出:然而,遥控军用遥控机和无人飞行器的数量激增。你说什么?这难道不是未来趋势的先兆吗?这个观点真的很有诱惑力。这些机器设计精良,并已证明是可靠的-不幸的是,在有限的程度上。与商业客机不同,遥控飞机可以搭载数百名乘客。它的任务和客机截然不同,运行环境也完全不同。如果出了问题,成本会少很多。仅仅借用无人机的概念,扩大一下,加几个备用设施就上路,是不可行的。
我想看看遥控无人机如果遇到发动机故障,然后刹车过热,轮胎着火,如何快速放弃起飞,疏散250名乘客。我倒想看看无人机在山区遇到增压系统出问题,需要分流,怎么解决。很想看看无人机如何在海上穿越风暴。天啊,我想看看最简单的任务。每一次航行都会发生大大小小无数次的事故,需要船员们花心思和直觉去判断。如果你在千里之外的地面,这些情况怎么解决,我真的不敢想象。
要实现无人飞行,基础设施需要大幅度改变。即使无人车模型真的要应用到商业航空领域,也需要花费大量的资金,对现有的民航系统和基础设施进行大幅度的修改,设计和测试新一代飞机,建立新的飞行控制系统等等。甚至无人驾驶汽车、无人驾驶火车、无人驾驶船只这些概念都不完善。要一下子跳进商业客机,难度和成本都会成倍增加。即使真的成功了,也需要有人远程控制那些飞机。我不是说人类不能做这样的事。也许有一天,我们真的可以乘坐无人驾驶的民用飞机旅行,就像我们也可能在月球上或海底建造城市一样。最后最大的问题不是技术能不能做到,而是成本和实用性。离这个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前提是真的走这条路。
我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听起来怎么样。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反技术分子,抗拒技术的前进,只是为了保住自己那份终将被时代淘汰的工作;因为我是民航飞行员,所以我的说法不可信。你这么想没关系,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太天真,我是凭良心说话,我不反对科技进步。我只反对过度延伸科技功能的愚蠢,以及那些明显扭曲飞行员在做什么的言论,因为我和我的同事赖以为生的工作绝不是那样的。
作者:帕特里克·史密斯。
14岁开始上飞行课。1990年,他的第一份工作是15座涡轮螺旋桨飞机的副驾驶员。后来,他驾驶货机和商业客机飞越美国国内和国际航线。他也是《askthepilot》的作者。他为著名的网络杂志Salon的“询问飞行员”航空旅行系列撰写了十多年,并在200多个广播和电视节目中出现。他喜欢在业余时间环游世界,足迹遍布70多个国家,现在住在波士顿附近。
本文来自:小屋的秘密